姜泠瓏就好像是那麼一瞬間，遠處因爲混亂而產生的嘈雜之聲全部遠去。
她只聽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安然的呼吸聲。
滴答。
淚水滑落臉頰。
“你...”
“安然，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不能陪我出城了？”
“你難道想拋下我？！！”
“你說過這輩子會一直一直陪着我的！”
“你難道要食言？”
“你可是從來沒有對我食言過！”
“啊...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泠瓏...你舅舅要帶着城中大部軍隊棄城而走...”
“所留下，只有李篤李老將軍麾下的兩萬士卒。”
“難以抵擋外邊白韃十萬大軍。”
“可城內還有十萬百姓。”
“我想着能不能幫些忙...”
“我不願看着城中百姓遭受屠戮...”
“我要試着看能不能拯救他們...”
“拯救他們？！！”
“安然你既然知道兩萬軍隊阻擋十萬大軍很難。”
“爲何要留下來？”
“你這難道不是送死？！！”
“我知道你有能耐，你最見不得百姓受苦！”
“但是你留下來能做什麼？”
“你確定要拋下我，去幫助那些沒有希望的百姓們？”
“你做不了什麼的。”
“無論宣府能否守住，在那十萬大軍面前，你能做的都太少太少...”
“安然...”
“不要拋下我，好不好？”
“我已經沒有兄長、嫂子、還有侄兒了...”
“我現在最親最親的人就只有你了。”
“要是你沒了...你要我如何活下去？”
“我不能沒有你在我身邊！”
“我絕不允許！”
姜泠瓏猛地抓住安然的手腕，用盡了她此生最大的力氣。
可她一介女流怎麼和安然比較力氣？
安然雖然滿臉愧疚，還是一點點的將她的手指掰開。
“抱歉...”
“泠瓏...”
“我拋不下城中百姓...”
“就算是我能爲他們做的不多，我也想爲他們做些什麼。”
“如果這才我逃了，我的理想我的心願也就成了笑話。”
“請原諒我這次失約吧...”
“泠瓏，抱歉。”
“我會讓那些弟兄來把你帶過去的。”
“老將軍還在城頭等我，我先走了。”
“你...安好。”
“等我...”
安然神色逐漸冷硬起來。
轉過身往院外走去。
姜泠瓏就這麼站在原地，無助的看着他的背影越發陷入黑暗當中。
淚水如同決堤一般淹沒臉頰。
無盡的悲傷當中卻又藏着那麼一絲絲其他的情緒。
這也是她第一次對遠處的那個男人產生這樣的情緒。
“難道...我在你心底竟然還比不上那些百姓嗎？”
下一瞬，這情緒被一抹果決和毅然取代。
她即刻邁開腳步追了上去。
一把抱住安然的後背。
“泠瓏...你...”
“安然！”
“你是我最愛最愛的人！”
“要是你死了！”
“我也絕不獨活！”
“既然你要留下來，那我也不會離開！”
“你不要想着能甩開我！”
“就算是死，我也要抱着你！”
“可是你的安全...”
“要是你能把這宣府城守下來，我的安全自然不用擔心。”
“要是你沒能守下來。”
“我希望你能在城破的時候來尋我。”
“我們死在一起！！！”
“不...我會安排...”
“安然！”
“你敢！”
“你要是執意送我出城，我出城第一件事就是自盡！”
“...”
安然旋即沉默了下來。
一時之間竟然拿姜泠瓏沒有任何辦法。
好似是察覺到安然的無奈。
姜泠瓏旋即啜泣着又道。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拖累你的。”
“我在城內，你只會更加努力不是嗎？”
“放手去做...”
“安然，我會陪着你的...”
此刻她卻不再抱住安然不放手。
一把將他向前推了一步。
安然回過頭，便見到姜泠瓏梨花帶雨的一笑，眼中滿是決然和誠摯。
他嘆了口氣。
“好吧...”
“我阻止不了你...”
“我一定會拼盡全力不讓宣府失守...”
“就算最後力有不逮...我也會守護你到最後一刻...”
“不過鎮北侯那邊...”
“我來處理...你安心去吧。”
“那...我走了。”
“嗯，快去吧。”
安然離去，消失在了黑夜當中。
姜泠瓏面上尚帶着淚珠的笑容逐漸消散。
化作一抹恐懼。
畢竟只是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坦然的面對死亡呢？
也就是心中那激盪着的愛意，給了她無盡的勇氣。
“安然...”
“我們一定能夠再次活下去的。”
“我相信你能做到！”
...
城頭之上。
李篤與安然屹立。
安然稍微落後老人一步。
兩人都是面色冷淡。
眼睜睜的看着那南門之處。
士卒、權貴、官員打着光燦燦的火把魚貫而出。
他們在逃跑，可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們是在光榮出征呢。
過了許久。
李老將軍才冷笑一聲。
“呵！”
“國之蠹蟲！”
“武將不能開疆守土，文官不能保境安民...文恬武嬉。”
“國朝就是因爲多了這些人...才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
“彼輩食君祿，受君恩...竟還比不上一宮人...”
“...”
老人回過頭。
滿臉的憤懣。
“安然...”
“你很好。”
“實在是對老夫性子。”
“這宣府城內百姓也就交給你了！”
“老夫剛剛得到消息。”
“府衙那些堂官已經一溜煙全部跟着鎮北侯跑了。”
“小吏們亦逃散了。”
“你本身帶着朝廷官身...”
“說來也可笑，如果你去了府衙，你的官位反而遠遠在衆人之上了...”
“等會我給你一份軍令，你去接手府衙。”
“憑着你的官位和軍令應該不難。”
“之後宣府城內民衆一應事務以及協助編練民兵都交給你了。”
“我也會遣些可靠人手去協助你。”
“是，將軍。”
“下官定不辱使命。”
“嗯，你且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