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先生聽到這，頓時有點尷尬，但還是指着手機說道，“其實，這畫也不是那麼差，還是有一定的觀賞性的。”
蕭爻看得出來對方想要挽回一點面子，依然毫不留情地戳穿，“你知道外面展覽的作品裏，最好的是哪一幅嗎？”
文一先生糾結了一陣，“《初春登山圖？》”
蕭爻搖頭否認，“不是。”
文一先生愣住了。
顏如玉在一旁說道，“那幅畫是文一最喜歡的作品，當時正處於巔峯時期，並沒有陷入瓶頸。無論是技巧還是心氣，都是最高，怎麼不是最好呢？”
蕭爻在手機屏幕上撥弄了幾下，“最好的其實是這一幅。”
文一先生低頭看了一眼，“《飛瀑星河圖》？”
顏如玉眼中同樣有着不解，“這幅是文一早期所畫，技巧運用並不純熟，顯得有點稚嫩。在收藏家眼裏，只是還行，遠達不到佳作的程度。邪醫你爲何會說這是最好的？”
蕭爻指着畫說道，“這畫的構圖很簡單，頂部是漆黑的夜晚，可以看到明亮的星星高掛，甚至出現了星河。下方則是一條瀑布，垂流而下。”
“整幅畫，是一個仰視的視角，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彷彿站在瀑布下，看着水流落下，甚至能感覺得到水汽撲面而來，以及聽到水流撞擊在石頭上的喧鬧聲。”
“但是，水往低處流，當它落到下面的水潭時，卻激得水花四濺，給人一種蓬勃向上之感。更妙之處在於，這些水花往上濺，正好朝着天上星河的方向。不由讓人聯想到，也許這些水花真會飛上天，沿着星河一直往前流，給人無限的想象和美感。”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幅畫散發着一種向上的生命力，讓人只是看上一眼，便覺得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哪怕遇到再多的困難也不會害怕。”
“中醫裏常說精氣神，當一個人的身體健康的時候，精氣神是處於最佳狀態的。而其他人看到，自然會心生好感。同樣，這幅畫的精氣神也是所有作品裏最好的，所以我才選中了它。”
“至於往後的作品，技巧什麼的確實提升了，但是落筆卻有點凌亂，顯示出了你內心的不平靜。不客氣地說，我在那裏面聞到了一點銅臭味。”
他看向文一先生，“其實這也正常，人活在世，總會被世俗的慾望所困擾。但是，當世俗的名望、財富越來越多的時候，難免會影響到你的創作。一旦沉淪其中，那將萬劫不復。”
說到這，他笑了笑，“古人寫詩寫得好的，大多生活、官場不如意，才能創作出那千古名句。那些養尊處優的人，失去了對生活的感觸，自然難以寫出好的作品。同理，現代的不少文藝工作者也是如此，生活太好了，創作出來的東西沒有對生活的感悟，更像是在無病呻吟。”
文一先生聽到這陷入了沉思，一直盯着那幅《飛瀑星河圖》，表情變幻不定。
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紅一片，白一片。
說完，他朝外走去。
胡箐箐一臉懵逼，“啊？這就明白了？到底明白了什麼？我還一點都不懂呢。”
蕭爻笑道，“跟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當即，幾人快步走了出去。
門外，汪先生幾人正在着急地等候着，“你們說，文一先生到底得了什麼病？居然連邪醫都請來了。”
季先生應道，“我聽說，邪醫的架子很大，不光是每天看病限額，就算花錢都請不來。顏小姐也不知道花了多大的代價，才請到他出手。我想，文一先生的病肯定不簡單。”
羅先生的眼睛眯起，“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文一先生可是當代國畫第一人，要是再壯年早逝的話，那可真是，”
隨即，幾人相視一笑。
就在這時，大門打開，文一先生快步走了出來。
幾人急忙迎了上去，“文一先生，你的病怎麼樣了？”
“對，我也認識不少名醫，要不給你介紹一下？”
“中醫不行的話，可以試試西醫，西醫有不少維持生命的法子。”
“玄學也可以嘗試一下，我聽說有大師可以給人續命，像是當年諸葛亮用的七星燈陣啥的。”
文一先生看着幾人，先是冷哼了一聲，隨即一把推開他們，“我的身體好得很，就不勞煩幾位費心了。”
說完，他朝着外面的展會走去。
莫先生不明所以，皺起了眉頭，“他這是什麼態度？我們又沒招他惹他。”
汪先生點了點頭，隨即說道，“算了，在這想也沒用，我們跟上去看看他要做什麼？我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幾人不再猶豫，快步跟上。
很快，文一先生便來到了會場中心。
工作人員正在處理那幅《秋日山居圖》，準備待會裝裱起來。
文一先生想都沒想，直接衝上去，一把扯過那幅畫，然後擰成一團。
發現畫紙質量太好，一點沒損壞之後，他又攤開，三兩下就給撕成了碎片。
工作人員手中的工具都沒放下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們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他參觀畫展的人同樣呆住了，看着文一先生，眼裏滿是詫異，似乎想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這麼幹。
汪先生幾人慢了一步，沒能攔下文一先生，同樣驚愕不已。
莫先生幾乎要崩潰了，直接罵道，“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這畫值多少錢嗎？”
季先生上前接口道，“你這一撕，至少4千萬打水漂了。”
羅先生人都傻了，“你剛纔對我們不客氣也就罷了，你怎麼能這樣對這幅畫呢？它又沒招你惹你。”
汪先生最爲理性，“這個畫展是我們幾人共同舉辦的，文房四寶同樣由我們提供，所以理論上這幅畫在完成的那一刻，就不屬於你所有，而是屬於這個畫展。所以，你得賠償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