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邢川泧放鞭炮似地說了一堆,安則拉住他,好不容易插進去話:“我今天違反了校規。”
“誒等等,安則,那我和你一起去!”
邢川泧被圍上來的幾個老師團團攔住。
他力氣大,幾個老師又都是有一定歲數的人,結果差點就讓他掙脫了出去。
“你回去,不用擔心。”
末了,安則又補充了一句:“先睡,我晚點回來。”
邢川泧一愣:“誒……那你去哪兒寫,我等你一起……”
旁邊的班主任表情說不出的怪異,他笑着揶揄邢川泧。
“多大人了這麼肉麻。正好,現在你也睡不了了。剛剛你大吵大鬧,有人舉報了。”
邢川泧還沒站穩就被逮走了。
他本以爲是去安則去的地方,一路上問了好幾次去安則那裏嗎?
要出宿舍嗎?
除了他班主任偶爾回他一下,其他的老師都木木的沒有反應,跟在後面完全沒有存在感。
說到存在感,落在最後面的那一個老師不知道是哪一班班主任。雙眼無神,動作舉動都像是個被掏乾的空殼子。
或許是因爲他丟了魂的狀態最突出,沒出現過幾秒鐘,存在感卻異常地高。
有時候,在周圍人裏“正常”到了極點,反而就會成爲最特別的那一個。
邢川泧到了地方後才發現自己到的是一樓舍管處,安則老早被帶出了教學樓,他有點着急。
“安則去哪裏了?”
“她去教導主任辦公室寫檢討。”
看出他的疑惑,旁邊的老師解釋道:“一班班主任楚老師就是教導主任。”
邢川泧瞬間就更加不放心了。
寢室外面是高高架起的鐵欄杆,但卻不全是爲了關住學生,更多是對裏面的人起一種保護作用。
這是以免外面的一些東西“不請自來”。
每到熄燈之後,外面的世界會被另一種恐怖力量接管。沒有允許,裏面的人即便強行打開門也只會在原地打轉。
除了特定的老師有權利,其他人貿然出去都只能踏入這片未知區域。
邢川泧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知道這些,它就像是腦子本來就有的片段,只是現在才突然被他給挖了出來。
可他從來沒有在熄燈後出去,似乎沒聽人說過……
安則被領着進了教學樓,教導主任辦公室沒有和其他職工辦公室設在一起,而是放在了教學樓三樓。
空無一人的教學樓沉沉地掩蓋在夜色裏,今晚氣溫偏低,晚上偶爾吹起的風冰冷刺骨。
好在安則走之前穿好了外套纔出來,裏面裹着一件很厚的毛衣,打底了一件長袖。
冷倒是不冷,就是颳着臉疼。
“我辦公室有筆和本子,你寫好檢討書給我檢查了就可以離開。”
“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違反規定了。”
楚老師語氣放得很輕,低啞的聲線像是絮絮彈出的音調,在安則耳邊響起,飄渺如煙,餘音還帶點上挑的小勾子。
兩人很快到了辦公室。
楚老師在前面打開門,把辦公室的燈按亮。
“你在這裏寫吧。”
“好。”
本子是條格類型,看款式像是筆記本。
安則剛打開鋼筆,就有些愣住了。
那字體清雋,工整規範,佔據了本子的大半區域。
她往後面翻了翻,整個本子都寫滿了字,根本無處落筆。
“怎麼了嗎?”
楚老師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安則擡頭時他正笑容和煦地看着她。
“老師,本子寫滿了。”
“我看看。”楚老師隨手翻了翻手裏的本子,“可能是剛剛拿錯了,我去拿本新的給你。”
那本筆記本錶殼是淡淡的藍色。
上面落筆寫着兩個名字。
——李濡。
字跡工整,清雋流暢,筆鋒自然,稱得上是一手很好的字了。
李濡的本子怎麼會在這裏。
最後一篇作文的日期是前兩個月的星期天,學校星期天晚上會檢查這周的作業。
除了最後一份作文,前面的日期都有寫過評語。從a+到a-不等。
在暗示什麼嗎?
突然出現的作文。
又或者說,被藏起來的作文……
“安則,用這本吧。這是新買的。”
安則接過本子開始寫檢討書,一千字的檢討她寫的不算快,一般般的速度,寫完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
她把檢討放到楚老師的辦公桌上。
楚老師正埋頭批改着一班的作文,李濡那本作文本不知道被他收到了哪裏,桌子上只剩下最後幾本還沒有批改。
“放在這裏吧,你可以回去了,需要我陪你回去嗎?”
“不用了。
楚老師,再見。”
“再見,快回去休息吧。”
安則拉上門。
走在漆黑一片的走廊裏,她的面前浮現出剛剛被放在桌子上批改的幾本作文。
最後一兩本里面,就有楚慈的名字。
灰黑的筆記本,色彩單調,上面畫着一個很淺的圖案,灰色打底,極其模糊,只大概辨別得出是個人的輪廓。
不知道是不是副本恐怖色彩的加持,一本看似正常的筆記本,卻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壓抑。
不同於筆記本主人身上表現出來的溫和,它體現出的是冷淡疏離,放在人身上就彷彿是爲了壓抑住瘋狂與偏執而漸漸淡化了感情。
夜裏的校園安靜得沒有一絲鳥叫蟲鳴。
安則穿着帆布鞋,踩在地上的聲音被環境放大了很多倍,隱隱約約壓制住了一些細微的聲音。
“救……”
“救……救……”
路燈照在樹葉上,打下婆娑的影子。
“救……”
夏忠用自己唯有的一隻手在地上艱難地爬行。
他的腿上密密麻麻爬滿了一些模糊不清的黑影,黑影分開看不過巴掌大小,合起來卻大得過分。
壓在夏忠的腿上彷彿壓着幾個人的重量,他唯有的一隻手已經被腐蝕地只剩森森白骨。
那是他最開始企圖打散這些黑霧遭到的腐蝕。
蝴蝶只會把他傳送到遊戲的另一塊區域,他本來以爲可以逃出生天,誰知道卻一腳出了狼窩一腳踏進了虎穴。
他剛剛過來的時候非常順利,除了有點黑之外沒有遇到任何困難,就在他打算先回寢室包紮傷口時,一堆黑影突然朝他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