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周盛元的口氣,不像是說謊,董玄卿頓時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覺。

    他坐擁天下,同樣也沒有家。

    但董玄卿有一點比周盛元好,他現在有小白的陪伴,有家人了。

    “朕問你,知道什麼是天譴嗎?”董玄卿想到小白,便想起剛纔那聲驚雷。

    他出寢殿後問過寒時,確有聽到,但是這個節氣裏,不應該有雷鳴電閃。

    董玄卿知道周盛元懂觀星,所以纔到天牢裏來,“你剛聽到驚雷了嗎?”

    “天譴?驚雷?”周盛元突然翻身坐起。

    “陛下問這做什麼?與她有關?”他不知道,卿卿究竟怎麼哄皇帝的。

    但皇帝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問的。

    董玄卿的臉色一秒就黑了。

    “與誰有關,都不關周道長的事,你只需要回答朕,天譴是什麼。”

    他的小白,自會照料,無需他人過問。

    周盛元毫不畏懼,“天譴是因果報應,種什麼前因,必得什麼後果。”

    這麼淺顯的道理,皇帝要來問他,果真是被卿卿迷得七葷八素了。

    “這個朕知道。”董玄卿想問的不是這個。

    “你身爲捉妖師,必然會知道一些關於妖魔鬼怪,或者神仙的律例吧?”

    若在以往,也許周盛元不過是江湖騙子。

    可自從遇到小白,董玄卿纔開始相信,這個天下真大,無奇不有。

    “這個,貧道不好說。”周盛元大概琢磨出什麼情況了,“請陛下適可而止。”

    就算卿卿不是妖,卻始終不完全是人。

    皇帝再喜歡她,也不能罔顧禮法。

    他有他的江山,他的家國,身爲一國之君,當以國家爲先。

    可週盛元就不同了,他是捉妖師,與怪人怪事打交道,本就不走尋常路。

    若卿卿肯跟他上歸尋山,暢遊在山野之間,無人管她是人是妖。

    “朕留你一條命,隨時可以取,你最好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董玄卿起身,“上元節之前,朕要聽到你的答覆,好好考慮。”

    他帶寒時出了天牢,“派人好好看着他。”

    周盛元只有乖乖合作這一條選擇。

    若是不選,他便是死人一個。

    董玄卿是不可能放他,去幫別人,來害小白的,誰都不可以害小白。

    寒時應聲,便回去給影衛們分派任務。

    接下來兩日,董玄卿還是一如既往,白天睡覺,夜裏陪白皎皎玩。

    他讓人在太平宮裏,就地築了個烤爐,用來烤紅薯,“小白等着。”

    白皎皎看着董玄卿熟練的樣子,好奇道:“你怎麼還有這個技能?”

    據她所知,董玄卿從小到大都有人伺候,什麼都不需要自己動手。

    除了養貓這事,他是專門照着書養,已經算是特別用心了。

    董玄卿一本正經,“學的。”

    白皎皎又問:“哪兒學的?”

    君子遠庖廚,她沒法想象,董玄卿會去御膳房,跟御廚學任何東西。

    結果董玄卿的答案,有點出人意料。

    他說:“書上。”

    白皎皎捧着下巴,“什麼書教人烤紅薯?”

    難道是美食食譜,她也沒見他看過啊。

    董玄卿把紅薯丟進去烤,然後坐在白皎皎身邊,攬着她的肩膀。

    “朕困於深宮二十五載,從未離開過京城,不知道外面的天地如何。”

    最遠也就上一次,去到了城郊南山。

    “可小白不一樣,小白見過花花世界,卻甘願在這兒陪朕,朕很高興。”

    董玄卿親了一下她的側臉,“朕想爲小白做點什麼,才能表達朕的心意。”

    都說真心換真心,小白對他有情有義,董玄卿對她,也當如此。

    “……”白皎皎從來不知道,喫個紅薯,都能被他搞得這麼煽情。

    當天夜裏的紅薯烤得焦焦的,香甜軟糯,基本都進了董玄卿的肚子。

    隔天夜裏,他還要給白皎皎烤,她表示好喫的東西也不能多喫。

    白皎皎小聲說:“番薯喫多了會放屁。”

    董玄卿只好帶她下棋,“朕讓你三步。”

    白皎皎偏不,她要靠自己一雪前恥,“咱們三局兩勝,賭點什麼吧?”

    董玄卿沒想到,“賭什麼?”

    白皎皎思來想去,金條不行,珠寶也不合適,那都是他給的。

    如果賭這些東西,只是左口袋進右口袋,最後又回到自己手裏,沒意思。

    白皎皎只有自己,“輸的脫衣服。”她開始數自己今天裹了幾層。

    董玄卿不用數,“聽小白的。”

    結果兩人在寢殿裏玩通宵,白皎皎輸得衣服都脫光了,裹着錦被罵罵咧咧。

    而董玄卿第一次知道,下棋還能這麼玩。

    初七那日,李公公來報:“陛下,鎮南將軍想攜夫人公子,進宮叩謝聖恩。”

    董玄卿想也沒想直接拒了,放假期間不談政務,妨礙他陪小白睡覺。

    初九玉帝誕辰,祭拜天公,賀丞相尋了個由頭,進宮求見陛下。

    董玄卿抱着貓去御書房,遠遠便見他又帶了個人,也是一身道袍。

    這年頭的道士,在山上不好混了是嗎。

    個個心術不正,都往京城往皇宮跑。

    “臣聽聞周道長口出狂言,觸怒陛下。”

    “臣自覺難辭其咎,特尋方道長進宮,爲皇室祈福,爲陛下增壽……”

    賀丞相也沒問周盛元死活,只知道舉薦自己帶進宮來的人。

    “懇請陛下允許,讓臣等將功補過。”

    那天夜裏他派心腹去天牢,回報說周盛元正在受刑,看樣子活不過當日。

    本來賀丞相還不信,周盛元是歸雲大師的弟子,不應該連點本事都沒有。

    可如今已過了半月,周盛元毫無音訊,沒從天牢裏出來,便是死在裏面了。

    皇帝想殺誰,向來不需要理由。

    “朕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賀丞相一再送人進宮,有何目的?”

    董玄卿摸着貓,輕飄飄地說:“所謂福瑞降世,莫非還有賀丞相的功勞?”

    賀丞相一驚,立馬拉着他的方道長跪下,“陛下,臣不敢,臣冤枉啊!”

    誰敢在陛下面前攬功勞,何況這福瑞,有沒有,是什麼,還不好說。

    若是陛下追究起來,非說福瑞是皇子。

    那賀丞相這條小命,今天就得折在這裏,連同旁邊的方道長一起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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