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跟太皇太后的想法一樣，今年除夕要讓幾個兒子都參加除夕晚宴的，回想之前那幾年，自己只有眼饞的份兒，現在想好好顯擺一下。
本來也可以叫梁九功挨個孩子看看的，康熙有點兒想見景素，那隻看四阿哥也不好，就挨個宮裏都走了走，這幾天在乾清宮裏寫福字賜羣臣，寫得手腕都有些痛，正好四處轉轉疏散疏散。
他先是去了延禧宮看大阿哥，又去了鍾粹宮看三阿哥，最後纔到了承乾宮看景素。
四阿哥表示，你們都走，不用看寶寶，寶寶一點兒也不委屈。
……
康熙本就爲着景素來了一趟，剛在門口就聽到這樣的話，覺得手腕都不痛了，嘴角向上揚了揚，又極力控制，但是心裏頭高興，就有點兒控制不住，於是又揚了一下。
梁九功在旁邊看着，萬歲爺這笑有點兒驕矜。
他也知道這個詞形容他心目中的大男人康熙大帝不合適，但是他想不到別的詞了。
康熙伸手攔住抱着胤禛就要跪下的景素，口中道免禮，心裏卻在扒拉手指頭，明年就能有五個兒子了，我和景素的。
大年三十，宮裏張燈結綵，要說大行皇后離世不過一年的，其實應該素淡些，只是如今掌六宮之權的是佟佳貴妃，鈕妃也只有咬牙的份兒。
景素不同去年身若浮萍，一年過去了，身高長了，體面也長了，她抱着胤禛跟在佟佳貴妃後頭一同去乾清宮，她不耐煩這樣的假笑場面，而且胤禛今天正好滿兩個月，現在就在她懷裏安睡着，也不知道去了能做什麼。
跟着佟佳貴妃給康熙並兩位太后見了禮，景素便帶着胤禛跟其他的阿哥待在一處。
除夕飲宴，少不了絲竹管絃，王公大臣們上前請安，都撿着吉祥話說。景素怕他們把胤禛吵醒了，緊注意着懷裏嬰孩兒的動靜，直到聽見了一聲“容若”，方纔擡了頭。
我的個乖乖。
她瞅着個校草長相的人，和康熙不一樣的好看。沒什麼氣勢，但是氣質清冷疏離，教人不好接近的樣子，體格很是清瘦，形銷骨立，導致面部都沒什麼肉，十分有棱角，眼神淡淡的，什麼都沒在他眼裏似的。
只見康熙問道：“容若近來消瘦不少，可要保重身體纔是。”
納蘭容若俯身作揖稱是，卻沒再多說話。
他旁邊坐着的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連忙起身接話，臉上陪着笑，眼神兒是帶着心疼的：“勞煩萬歲爺記掛。”
康熙擺擺手，“明相坐下，今日除夕，在坐各位都是親近之人，不用講這些虛禮。”
康熙說這話也不只爲顯現他寬待臣民，滿族親貴中間，總是有剪不清的聯繫的。
納蘭容若的親孃是英親王阿濟格之女，正經的愛新覺羅氏，身上流着皇族血脈，文韜武略樣樣不輸人的，只是文采斐然，倒是讓人忽略了他的騎射功力，要是身上沒兩把刷子，也做不了御前侍衛的。
惠嬪知曉康熙一貫看中納蘭容若，便道：“自兩年前盧氏……容若便一直苦着自己，臣妾看着也是心疼這侄兒的，臣妾斗膽跟萬歲爺討個恩典，過了年請張太醫爲容若把把脈。”
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在後世是無人不知的。景素想起他英年早逝，默默嘆了口氣。這會子景素纔對這場宴會有了心思，她這一下見識到了好些人，什麼佟國維，納蘭明珠，要是有機會回到現世，她能成個清史專家。
不過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爲景素在不久的將來就會認識到，她來的這個地方，不是正史的世界。
飲宴盡頭，王公大臣們皆已告退，太皇太后和太后早已離席回了慈寧宮。後半程佟佳貴妃便成了這場宴會的女主人，今天各個福晉話裏話外恭維她，她聽着，比去年過年的時候誠心多了。那會兒鈕祜祿氏還在世呢。她頭上終於沒有人壓着了。
康熙也要歇息了，往下頭看了一眼，卻不見景素。
梁九功見康熙皺了下眉，低下了身在康熙耳邊道：“萬歲爺，奴才剛剛瞧着太子和四阿哥一起去了東配殿，許是餓了的。”
康熙愛護兒女，早吩咐人在乾清宮收拾出了一間屋子，供孩子們歇息。
康熙自然聽出了梁九功的話外音，起了身告訴衆人散去，拔腿就想往後頭走。
這樣巧，想起前幾日景素說的一輩子在紫禁城待着的“無賴”之語，康熙內心突然火熱，擇日不如撞日，他決定成全景素的小小願望。
可是他忘了自己還有好些女人呢。
佟佳貴妃攔了一下，想把人拐到承乾宮去。
“貴妃娘娘，臣妾怎麼沒見到四阿哥？”如果萬歲爺今晚去了承乾宮，佟佳貴妃也太得意了，惠嬪慣是有野心，真把自己當納蘭明珠的妹妹，哪裏還記得自己包衣出身，無論如何都當不了皇后的。
要說佟佳貴妃得意不起來的地方，也就是子嗣了。她一心想要一個孩子，後來降了標準，哪怕是一個記在自己名下的孩子，也算是給佟佳氏一族吃了顆定心丸。
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佟佳貴妃覺得滿宮裏的人都在笑話她。
不是自己的孩子，怎麼着都是隔了一層的，別人一提，尤其是死對頭一提，佟佳貴妃就自動心虛，覺得人家在提醒她這孩子不是她的。
佟佳貴妃有些微醺，神智不是很清明，就不太容易能保持笑臉，也可能是今晚有些得意忘形，輕蹙着眉道：“惠嬪就是愛操心。我們四阿哥有些餓了，嬤嬤帶下去了。”說罷想到了什麼似的，喫喫笑了聲，“惠嬪從小身邊沒有有經驗的嬤嬤在側，許是不知道，操心人易老，本宮瞧着，惠嬪眼角都有皺紋了。”
當着萬歲爺的面就開始爭風喫醋，佟佳貴妃這一下的舉動也是給衆人嚇了個夠嗆。惠嬪委屈巴巴的看向康熙，心裏恨得不行。
康熙無暇顧及她們，道：“天色已晚，都散去吧，明兒也不得閒，儘早回宮歇息吧。”說完，就有乾清宮的太監宮女請她們回宮。
聽出了康熙不耐，佟佳貴妃就是醉了些也不敢耽擱，忙和後宮諸位嬪妃一齊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