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這話問得沒頭沒腦，梁九功一瞬間沒明白康熙是什麼意思，反應過來之後腿都有點兒軟，我的萬歲爺啊，您身上的可是龍袍啊，哪裏會不合適！
沒等梁九功回話，康熙就轉了身，要回去換衣服，“這身太肅穆，她膽子小，別嚇到她。”
……梁九功不想說話，開始八卦，他想知道明天宮裏會添個什麼位份的娘娘小主。
康熙剛進屋呢，就聽見一陣笑聲，東暖閣裏發出來的，“胤礽還沒睡呢？年紀小，倒是能熬着。先去看看太子。”
您說啥是啥。
梁九功跟在康熙後面往東暖閣走，康熙示意守着東暖閣的太監別出聲嚇到胤礽，自己往裏瞧的時候，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女子側着身子坐在牀邊，手指輕輕戳了下胤禛的臉蛋兒，胤禛咯咯地笑，旁邊胤礽看着覺得有趣，把小臉兒朝向女子，手上握住她的一根手指往自己臉上戳去。女子許是被幼稚小兒的舉動逗笑了，輕笑出聲。她低着頭，眉眼溫柔，竟真的輕輕把食指戳到了小兒的臉蛋兒上。
她穿着一身雪青色的旗裝，冷冷淡淡的顏色，把女子膚色襯的極白，偶爾跳動的燭光和臉上溫柔的笑中和了這股冷意。
康熙擡手摸了摸左側胸腔，心臟在砰砰跳動，喉間也開始有些幹，好像跟他剛跑完好大一圈馬似的，但是他覺得這短短的時刻，是他一年來內心最平靜的時候。
他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覺得新的一年一定會是個好年。
“你膽子大，敢用手指戳朕的太子。”
康熙走到了牀邊，胤礽見到自己的皇阿瑪張手要抱，滿人沒有抱孫不抱子的規矩，康熙素日裏本就抱胤礽抱得多，便伸出手把胤礽抱了起來。
景素被康熙興師問罪，下意識的把剛剛戳了胤礽的手指縮到袖口裏，她有些害怕自己的雙手不保。
康熙坐在牀邊，把胤礽放下，又把胤禛抱了起來，看向跪在地上的景素。
又是這副瑟縮的樣子，是朕剛剛語氣太重，嚇到她了？
“咳，”康熙把拳頭放在嘴邊，掩飾了下，道：“孩子還小，也沒什麼戳不得的。”
“你起來回話。”
男人心，海底針。景素站了起來，放鬆下來才發現突然靜悄悄的，沉默，尷尬，不知道說啥，偷摸往四周瞥了瞥，人怎麼都沒了？
這就要問第一忠僕梁九功了。
康熙又想給梁九功加薪了。
景素抓了抓裙襬，覺得一直這麼僵持下去也不行，“萬歲爺，天色已晚，您和太子殿下也該歇息了，奴婢先帶着四阿哥回承乾宮了。”
“梁九功說你去了配殿，怎麼在東暖閣了？”
景素剛要說話，胤礽就拽了拽康熙的胳膊，指了指他懷裏抱着的胤禛，“弟弟，喜歡，玩。”
“貴妃已經回了承乾宮，沒有等你們，今晚就在乾清宮住下。”
康熙把胤禛放回牀上，站了起來，逼近景素，離她只有一步之遙。
果然有一股隱約的梨香。
景素倒也不是第一次離康熙這樣近，但這是第一次兩人都站着，還離得這樣近。
康熙高大，身子能把景素整個都裝進去還餘了兩圈，燈影更是整個都覆在了景素的身上。
這可怕的壓迫感，讓景素大腦有些宕機。
康熙把話說得更明白些，“你上次說你這輩子都不想離開紫禁城，當皇子嬤嬤並非萬無一失。”
“朕思來想去，倒是有個萬全之法。”康熙和景素四目相對，道：“朕有些心悅你，倒和你的想法碰在一處了。”
康熙面上淡定，心跳的飛快，等着看景素驚喜的反應的同時，手指搓了一下衣襬，暗道換了衣服就好了。
怎麼說呢，康熙也算是猜到了景素一半兒的反應吧。
景素是很驚，康熙一直低頭注意着景素，只見她猛的擡頭，黑眼球的光圈肉眼可見的慢慢放大，粉脣微張，露出了點點小白牙。
至於喜，沒讓康熙看見。
康熙也覺得有些突然，可是他已經很委婉了，這還是顧及着她母親是漢人的緣故，照他們滿人的習俗，早就直接壓上去了。
康熙覺得景素的驚持續的有點長，不過他不怪她，於是露了個笑。
這笑才展了一半兒，面前女子便快速低下頭，向後撤了一步跪倒在地，口中振振有詞，其實康熙沒聽清楚她具體說了什麼，只聽到了不願。
康熙臉上的笑好像是被外面凜冽的寒風給凍住了似的，僵在了原處，幾個呼吸之間，他把笑收了回去，也往後撤了一步，站得筆直往下看跪着的人。
“你把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朕沒聽清。”
他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也許是他聽錯了也說不定。
景素深吸一口氣，直起上身，擡頭看俯視自己的康熙大帝。
又是這副樣子，來到這裏，她見的最多的似乎就是這個樣子，倒也不只是他，皇后，佟佳貴妃，鈕妃，甚至是一個小小貴人。前世看電視劇的時候，覺得貴妃纔算是大官，貴人算什麼呢，不是有句臺詞嗎？這貴人就是遍地開的花，多少都不作數的。可是結果呢，她來到這個地方，就是個常在她都得跪。
她突然開始不耐煩，景素這個人就是這樣，一開始不耐煩，腦筋是會犯軸的，或者說來到這世上不過一年半，她還沒有深刻意識到在這個世道皇權有多麼的至高無上，不可冒犯。一個不小心，把康熙當成一個普通的追求者，是個可以拒絕的追求者。
“奴婢身份低賤，亦無雄心大志，只想在這宮中做個體面的奴才，能護上家中親人幾分。承蒙萬歲爺擡愛，奴婢蒲柳之姿實在擔待不起。”
聽聽，這聲音多堅定多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