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是皇上的旨意，在大楚皇城，是這天底下最重要的旨意，甚至可以成爲俗世間的規則。
聖旨說要殺人。
於是，楚白準了。
老太監不是來頒旨的，而是來領命的。
聽到‘準了’二字，他沒有任何詫異，點頭領命，就要轉身離去。
楚白卻喊住了他。
“咱們見過？”
面對楚白這個問題，老太監愣了一下，額頭冒出一滴冷汗，滑落到鼻尖。
他戰戰兢兢答道，
“回楚公子的話，雜家姓陳。”
姓陳的公公很多。
楚白認識的，只有兩個。
一個，是陳叔伯。
顯然不會是這個。
另一個，則是皇宮裏被他砍死的陳公公。
把咱家念成雜家的陳公公，是後一個。
楚白默默點頭，心中若有所悟，揮了揮手，
“回吧。”
“諾。”
陳公公帶人走了。
楚白則在想着另一個問題。
這方天地，時間是亂的，人也是亂的。
只要修行到一定境界，就能感受到這種混亂。
有人想要逃離這種混亂，有人想要治理這種混亂，有人想要對抗這種混亂...
本來，楚白應該思考這混亂從何而來。
天地爲何如此混沌，時間爲何如此錯亂，一切混亂的源頭從何而來，因何而起...
但是，楚白放棄這麼做。
思考從來不是他的強項。
他只做自己擅長的事。
出刀即可。
既然天道不公，那就向天道出刀。
既然時間混亂，那就刀斬時間長河。
任何站在楚白身前的敵人，一刀斬下即可。
若是一刀斬不死？
那就再砍一刀。
一刀夠本，兩刀不虧...
一刀又一刀，早晚砍死你。
楚白的想法就這麼簡單。
修煉這麼多年，見過這麼多人，楚白明白的道理越來越多，真正放在心上的卻越來越少。
因爲純粹，所以簡單。
因爲簡單，所以強大。
皇宮的人來得快，去的也快。
楚白依舊站在街角，身邊卻沒有乞丐陪他聊天了。
他沒有等太久。
人，來了。
包打聽走在最前面，他身材短小，比尋常人矮上一截，看着如同侏儒一般。
在楚白眼裏，他的模樣卻截然不同。
尖嘴猴腮，滿身猴毛，一雙眼睛如同火炬一般...
包打聽竟然是隻猴子？！
不，準確來說，是一隻猴王。
猴子本就比尋常人矮，手臂也更長一些，哪怕是猴王也不例外。
楚白想起來，包打聽的兩項絕活。
一謂打，一謂聽。
如今看來，恐怕也只是障眼法罷了。
打，他是真的能打，這沒什麼好說的。
至於聽...
他沒有千里眼，卻有一雙火眼金睛，能看清人內心所思所想。
楚白的目光挪動，看向包打聽身旁那人，不，準確來說，是那匹馬。
這是一匹赤兔馬。
對了，馬有四條腿，人只有兩條。
四條腿跑起來，總是比兩條腿要快一些的。
覺得自己糊塗的，是那頭豬，這輩子稀裏糊塗的。
覺得自己倒黴的，是流沙河的和尚，倒黴透頂。
只是，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他們竟然站在了楚白的對立面，成爲丐幫祖師爺的親傳弟子，變成了這副模樣？
三人一馬在楚白身前站定。
包打聽開口了，
“按理說，咱們該稱您一聲師父。”
當年都是拜過師的。
楚白摸了摸頭髮，搖頭，“如今，我已不做和尚了。”
包打聽點頭，
“我們也不做了。”
西天沒了，天庭沒了，什麼都沒了。
仙界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魔氣。
楚白看向包打聽，微微皺眉，開口說道，
“你長的未免有些醜了。”
包打聽一愣。
他知道楚白開口，一定有攻擊性，只是沒想到，攻擊性會這麼強。
楚白繼續說道，
“齊天大聖就算不帥，也該瀟灑一些，你如今既不帥，也不瀟灑，更不齊天。”
包打聽露出一絲苦笑，
“你若見過真的猴子，絕不會說出這番話來。”
他本就是猴子，生的猴子模樣，有什麼問題？
楚白點了點頭，“有理。”
馬沒什麼好說的。
他只是一匹馬，指望他能說什麼？
糊塗蛋拍着肚皮，苦着臉，
“糊塗啊糊塗！當年就不該走上這條路。”
倒黴鬼搖着頭，
“倒黴啊倒黴！要不是被扔在仙界，也不會這麼倒黴。”
楚白如今已經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被人截胡了。
他們師徒四人一馬去西天取經。
所謂的西天，就是仙界。
若是其他人進入仙界，多半會被那位老道攔下，可楚白不一樣。
祂不會攔楚白。
所以，楚白等人到了真的西天。
一到仙界，楚白就被弄回了人間，因爲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些許功夫過去了，人間早就是滄海桑田。
而他的三位徒弟，一匹馬，卻留了下來。
他們沒有被魔氣浸染，而走上了另一條路，跟隨丐幫祖師爺的腳步。
“看在曾經師徒一場的份上，有些話，我還是要說一說。”
包打聽沉聲道，
“師父，這樣鬥下去是沒有意義的，讓那人拿走祂想要的，你也好，袁青山也罷，皆能超脫。”
“哦？”
楚白嘴角掛起一絲冷笑，環顧一圈，看着街道上的其餘人，反問道，
“他們呢？”
包打聽沉默了。
若袁青山真交出那無窮的魔氣，交到丐幫祖師爺手中，那就是讓祂來執掌仙界，掌握這諸多世界的天道。
丐幫的祖師爺很公平，也很冷酷。
祂會給每一個人算命，然後讓所有人都去要飯。
因爲，祂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所以，袁青山不答應。
楚白也不答應。
糊塗蛋開口，
“師父，若是繼續和那魔氣糾纏，最好的結果，也是袁青山殞命，與天道融爲一體，兩敗俱傷...死道友不死貧道，袁青山和衆生比，在師父心中，孰輕孰重？”
倒黴鬼沒有開口。
他已經夠倒黴了。
不想變得更倒黴。
讓丐幫祖師爺成爲天道麼？
“這樣的賊老天....”
楚白冷笑道，
“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