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來的時候還是豔陽高照,等她出門的時候,就下起了雨。
雨不算很大,卻很涼,比冰雪還讓人覺得刺骨。
身後有人摁喇叭,她木然地往旁邊挪了挪。
“田盼,你去哪兒,我送你。”
是周加印的聲音。
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裴老太太的壽宴那天,據說是裴家老爺子親自去的,他沒去。
田盼眯着眼睛看了眼周加印,露出一個慘淡的笑:“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周加印把車開出停車場,停在了外面的路邊,下車從後備箱拿出一把傘打開。
“我陪你吧。”
田盼還想拒絕,周加印說:“不想聽聽嚴老太太病情突然加重是怎麼回事嗎?”
最後田盼還是上了周加印的車。
她想一個人走走,但沒打算讓周加印陪她淋着雨走。
“住哪兒?”
“金鱗府。”
周加印開了暖風,打着方向盤匯入車流。
“其實嚴老太太是食物中毒。照顧她的容姨說那天只有你去過醫院,還買了水果和鮮花,她也是吃了你買的水果才突然發作的。”
田盼現在已經不想說什麼了,就靜靜地聽周加印說。
“我檢查過你拿去的水果。”
說到這裏,周加印停頓了一下。
“水果有問題是嗎?”
田盼語氣平淡。
“是,進口的火龍果裏被注射了東西,針孔都還在。”
所以,她是洗不清嫌疑了。
“我相信,你不會那麼做。”
田盼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沒說話。
他們在一起三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跟周加印認識一個多月的情誼深厚。
周加印說信她,可他沒有。
“老太太嚴重嗎?”
周加印說:“不太可觀,就算把人救回來,也未必能很快醒來。”
車廂裏又是長長的沉默。
田盼平靜看着窗外模糊的景物,心裏想了很多。
直到周加印把車停在小區門口,田盼的思緒還飄着。
“田盼,不要想太多,回家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
田盼轉頭衝周加印笑笑:“謝謝你周醫生。”
周加印看着她的眼睛,眼底蘊着溫柔的神色,無關情愛。
“把傘拿着,別淋了雨。”
田盼接過傘,撐着往小區院裏走去。
周加印望着田盼遠去的背影,臉上的溫柔逐漸化作淡淡的懷念。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眼睛,就連悲傷時的眼神都那麼像。
田盼躺在牀上,久久無法入睡。
腦海裏一直在回房在醫院病房門口,那個穿着綠色手術服的女醫生衝嚴聿明喊“阿聿哥”時的樣子,以及嚴聿明疾步朝她走去的場景。
嚴聿明在她耳邊跟她說重新開始,像其他情侶那句的話還在耳邊,可一切已經物是人非。
嚴老太太說的對,跟她一起,他只會多一堆麻煩和無數個累贅。
愛是成就,不是強求。
醫院長廊外的窗戶前,嚴聿明站在那裏很久了,像一尊望夫石看着停車場的出口。
韓蕭站在旁邊陪着,將田盼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又上了周加印的車一起離開的每一幅畫面都盡收眼底。
韓蕭在心底默默的嘆息。
“阿聿哥,化驗結果出來了。”
洛甯拿着化驗單朝嚴聿明走來。
嚴聿明轉身,看着洛甯,眼裏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是什麼東西?”
“一種工業用膠,很多假燕窩和一些僞劣的名貴補品裏多見。”
嚴聿明轉頭看韓蕭:“你去拿一些血蓮給洛醫生,多拿一點。”
韓蕭應了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午飯吃了嗎?要不要一起?”
嚴聿明搖頭:“我不餓,你去喫吧。”
洛甯撅了噘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嚴聿明:“我第一天回國,一回來就在搶救室站了好幾個小時,你就讓我一個人去喫食堂?”
“想喫哪家的飯菜,我讓人給你打包送過來。”
洛甯雙手背在身後,不悅地撇撇嘴:“想請你喫頓飯可真難。算了,我自己去附近喫吧,你車上有傘吧?可以借給我用一下嗎?”
嚴聿明點頭:“可以,我去拿。”
洛甯快步跟上:“我跟你去,等會兒就不上來了。”
嚴聿明和洛甯從樓上乘坐電梯去地下車庫,剛從車庫的車位駛出的一輛黑色奔馳,是正對着鏡子補口紅和粉底的寇媛,從鏡子裏看到走在一起的嚴聿明和洛甯,轉身從車窗往外多看了兩眼。
開車的中年男人不悅地說:“看上那個男人了?”
寇媛收回視線,嬌嗔着說:“怎麼會,我的眼裏只有你,哪還能裝的下別人。”
男人哈哈笑了兩聲,探過手用力捏了一把她的大腿,輕挑又狠毒。
寇媛忍着痛,撫上男人粗壯的手指,撒嬌:“你弄疼人家了。”
男人放肆大笑:“疼你叫啊。”
寇媛忍着屈辱和憤怒,轉移話題:“於總,你認識雲萊的嚴聿明嗎?”
“當然認識,我們還一起喝過酒呢,怎麼,想攀高枝兒了?”
寇媛連忙說:“不是,我表妹以前在雲萊工作,跟嚴總走的挺近。”
“真的?”
“嗯。”
“哈哈,那改天約出來一起喫飯啊,如果你表妹能把嚴聿明也約出來,我就送你一輛車,如果我能順利跟雲萊簽約,就把四環那套房子轉到你的名字。”
寇媛臉上笑容不變,將男人手從腿上拿起來放在手裏把玩。
“真的嗎?那我改天跟我表妹說說,不過我這個妹妹脾氣大,人又清高,我不敢保證能成。”
“成不成都少不了你的獎勵。”
嚴聿明從後備箱拿出一個黑色晴雨兩用傘遞給洛甯。
洛甯接過看了一眼,頓時笑開了:“這是你買的傘?這是女孩子用的遮陽傘吧,你不會買傘的時候看都不看就隨便拿了一把吧。”
嚴聿明按下後備箱的按鍵。
“不是我用的。”
洛甯神情微頓,笑容不變:“知道不是你,這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東西。借給我用,她不會喫醋吧?”
這個她,用的很微妙。
像試探,又像肯定。
嚴聿明沒說話,鎖了車朝電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