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點好起來,你想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肖紅失聲的哭了起來,“我都答應你……”
“阿言……”
肖紅被助理扶着,周南川站在她身旁看了一會兒,轉頭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他像是看見了鬼,當年佟言不要他了,離開西北,他都沒有現在這麼落魄。
差一點,只差一點,他也要活不下去了。
雙手撐在洗手檯上,男人肌肉緊繃,他微微彎腰,只覺得眼前一黑。
佟言在重症監護室呆了多久男人就守了多久,最終也垮了,倒下去兩天後才緩過來。
林風月要工作,現在家裏是易明德主內,老頭子這幾年帶孫子也老了很多,周南川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易明德正在喝粥,手裏捧着一碗粥,拿了個勺子,看到他醒了,父子倆四目相對。
易明德將勺子挪過去,放在他嘴邊。
周南川想說話,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來話,他沒力氣,一勺粥喂進了他的嘴裏。
“醫生說你醒來後要立刻喫點東西,不能太油膩,要先喫點清淡的,不然胃受不了。”
說是這麼說的,但手裏這碗粥着實不是給周南川喫的,而是他易明德的早飯。
一碗粥很快的喂完了,周南川恢復了些力氣,他渾身散架一樣,起身要下牀,“你還要等等,再養養。”
“言言呢?”
“醫生說也就這幾天的事了。”
男人咚的一聲下牀,易明德拉着他,“我還沒說完呢,醒來應該是這幾天的事。”
昏迷了半個多月,總算是要醒來了,她再不醒他都要崩潰了。
周南川穿着一雙拖鞋,簡單的白色上衣,他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應該是被人刮乾淨了。
花錢壓新聞的不僅僅是肖紅,還有慕長臨,他做了什麼事情自己心裏清楚,萬萬不可能讓人挖到什麼不好的東西。
他怕影響,所以立刻在出事後第一時間簽了離婚協議書。
能花錢的地方,他也都花錢打掉好了,希望這件事能到此結束。
佟言額頭上靠左邊太陽穴的位置留下來一條疤痕,拆了紗布還能看得到,現在醫生還判斷不出她身體還有什麼隱藏的問題,只有等她醒來後觀察一段時間才能發現。
身旁沒有人,只要她一個人躺着。
周南川趴在她身旁的位置,“我在見到你之前,是想去佟家老宅放火的,想把你全家燒死。”
他一字一句,說起過去的事,“但見到你之後,我突然就不這麼想了,你那麼好,你的未來還很長。”
“但我那時對你沒有想法。”
這些話平時要他說,他是不可能會說出口的,但是他現在可以說,可以說得很自然,他也差點隨她一起死過一回,內心平靜如水。
“我在見到你的時候你跟別人在一起,我險些沒認出來,小姑娘長大了真好看。”
每一下都長在她的審美點上,“我在想要是你能喜歡我就好了,可我看看自己,這麼差勁,你能喜歡我什麼。”
“後來那幾年我腦子裏一直在想,我該怎麼做才能夠讓自己配得上你。”
“你可以不喜歡,但你不能討厭我,要是你不那麼嫌棄我,厭惡我……”
他欲言又止,拉着她的小手,手背上隱隱還有退去的傷疤。
那時的佟言漸漸對他敞開心扉,雖是寒冬臘月,卻是他的春暖花開,她喫着大西北的手撕羊肉,待在家裏養胎,每天和他一起去果園裏。
那時的果園還很小,只能跟縣裏的小型農貿市場合作。
她的肚子一天天變大,他在園子裏忙完一天,推開那扇門,看她睡得憨甜。
她孕期腳抽筋,半夜疼得哭,他醒來後立刻給她揉,他眼睛都沒睜開,揉着揉着,總是她最先睡着。
“言言,我從沒有那麼快樂過。”
無論是之前還是之後,再也沒有了。
“我喜歡看你畫畫,你什麼時候給我畫一張,畫了後送給我,我收藏起來。”
周南川趴在她身旁說話,說着說着睡着了,一覺醒來,四下暗沉,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掌中什麼也沒有了。
“言言……”
“啊!”她突然驚了一下,藉着光他看到佟言坐起來了,就坐在牀頭的位置,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膝蓋。
人在發抖,周南川又驚又喜,但還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言言……”
男人伸手,佟言在他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傳來一陣痛,“言言,你哪裏不舒服……”
“你不要過來,媽……媽你在哪裏……”
她是內心深處的恐懼,周南川一時不敢開燈,“是我,周南川,言言,是我,我也愛你,我很愛你。”
“媽媽……救命……”
她抱着自己腦袋,不停地往另一邊,險些從牀上掉下來,周南川一把將她扶住,她又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內心深處的抗拒,咬得毫不留情。
他都多少年沒被她咬過了,“言言……”
“媽媽,爸爸,救我……救我!”
佟言在病房裏尖叫起來,周南川抱着她,太緊了怕勒住她,又怕她亂跑受傷,“言言你別怕,是我。”
“言言……”
醫生進來將人摁住,注射了鎮定的藥物,周南川想上前被醫生攔住,“她現在情況不穩定,剛纔發生了什麼。”
“她很怕我,一直大喊着救命。”
長期處於壓抑的環境下,多多少少的有些精神疾病,在加上車禍的重創,發展成什麼情況都有可能。
具體的只能等她醒來再說。
佟言又隔了幾個小時睜開眼睛,情況和剛纔一模一樣,“救命,救救我……爸媽,救救我。”
“阿言,媽媽在這。”
佟言一臉警惕,“你不是我媽,你走啊!”
“阿言……”
這個反應讓肖紅都震驚了,“阿言,是我啊,我是媽媽。”
“走啊!”
她激動起來,就像是有刀子架在她脖子上,“言言……”
“醫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醫生想帶着她去做檢查,想注入少量鎮定的藥物讓她不要情緒過激,佟言拿起了醫生手裏的一根針搶了過來。
肖紅看不休,想要攔住醫生,“醫生,給她些時間,她……”
佟言拿起手裏的針,直直插進了肖紅的胳膊。
“啊……”
她大叫起來,光着腳往外面跑。
一邊跑一邊抱着自己,周南川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