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警官趕到時就看見會客室中,雲想安靜的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摘了口罩,露出臉上觸目驚心的疤痕。
她就那樣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漆黑的雙瞳空洞的盯着虛空的方向,整個人透露出一種離羣索居的蕭瑟感。
譚警官不由地心生憐憫,繼而便是愧疚。
她負責當年的案子,是最清楚雲想遭遇過什麼的。
一家五口只活下她一人,而她又被那樣非人的折磨,本是有着最幸福美好生活的女孩,卻一夕之間,家破人亡,什麼都毀了。
聽派出所的同事告知了事情經過,她只感覺一陣陣後怕。
這麼久還沒有抓到犯罪分子,是她們這些辦案人員的無能。
如果再因爲他們沒有抓到兇手,而導致受害人遭到二次傷害,失去性命,他們這幫人可真就無顏面對身上的制服了。
“沒事吧?”譚警官擔憂地拉着雲想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定她身上只是受了點皮外傷,有些淤青,並無大礙後,一顆提着的心才終於放下來。
隨即又開始叮囑:“那人現在在醫院昏迷着,暫時沒法審訊。目前情況未明,你還是暫時先別回家住了。”
雲想點了點頭,她也確實是這麼打算的。
“那等你這邊好了,我陪你一起回家去收拾下東西。”
雲想再次點了點頭,她這邊其實該問的早問完了。她是被害人又不是嫌疑人,即使被來來回回詢問了好多遍,也都是在會客室客客氣氣詢問的。
之前一直沒放她離開,反覆詢問,說起來也是民警們認真負責,畢竟她表現出來的狀態確實與他們多年工作中總結出的經驗不符。
雲想雖然不理解爲什麼會有不像個受害人的說法,但對認真工作的民警並無怨言。
如今有了譚警官的擔保,對雲想的詢問自然不用再繼續了。她看完筆錄,簽完字出來,就看見之前與她聊了許久的那位女警正悄悄將譚警官拉到一邊。
雲想想了想,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就聽那位女警低聲問譚警官:“那位雲小姐在慘案之後去做過心理疏導嗎?”
譚警官一愣,聲音頓時有些緊張:“怎麼了?她有哪裏不對勁嗎?”
“你也看到了,今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別說一個小姑娘,就算是個一米八的漢子可能都會嚇到崩潰。她那個鄰居只是目擊就給嚇得夠嗆。但她作爲死裏逃生的親歷者,從報警到後續講述案情,條理清晰,冷靜到我們幾乎感覺不到她情緒的波動。”
譚警官聽完忍不住陷入了沉思,腦海中驟然浮現出她第一眼看見雲想安靜坐在那裏的模樣,確實有一種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
對雲想這一年多時間的生活情況她也是有了解的,知道她一直過着離羣索居的宅家生活,幾乎從不和人交流。
如今看來,莫不是她因爲心理創傷,導致了自我封閉?
雲想發現了,這個世界在不涉及那道古怪機械音極力推崇的事情時,還是很正常,很美好的。
這時那位女警一扭頭便看見了站在牆角,光明正大聽牆角的雲想。
雲想半點沒有偷聽被發現的尷尬,直接走出來對女警和譚警官解釋道:“我沒有心理問題,我只是天生就比較冷靜。而且今日之事,我早有心理準備,做了一年多心理建設了。如今事情發生,我反而覺得一直懸在頭頂的達克摩斯之劍終於落了下來。對我而言,我是真的覺得鬆了一口氣。”
?
在譚警官陪同下,雲想回家去拿東西,剛走出電梯,便聽見開門聲。
是自己那位被昨夜突發事件給嚇得夠嗆的鄰居,他將門推開一條縫,看向雲想:“你……你回來了?沒……沒事吧?”
昨晚事情太多,又黑,雲想也沒顧上他。如今才得空認真打量他兩眼。
白白淨淨斯斯文文,帶着黑框眼鏡,穿着格子襯衫,標準的it民工打扮。不過那一頭還很茂盛的頭髮,宣告着他應該還不是資深碼農。
眼下烏青,估計昨晚也是一夜未睡,看他剛剛開門的速度,想來是守在門口等着雲想回來。
“昨晚嚇到你了,不好意思。你等在門口,是有什麼事找我嗎?”雲想問。
“我……我就是……”那人期期艾艾。
倒是譚警官看明白了:“放心吧,那人並不是隨機入戶搶劫的強盜。而且我們警方會聯合小區保安加強安全防衛,確保不會再發生昨天那樣的事件。”
“謝謝,謝謝,那我就放心了。”那人連聲道謝,目光復雜的看了雲想一眼,而後關上了門。
雲想回去簡單拿了幾件換洗衣服和手機電腦等物品,便和譚警官一起離開了。
她並不缺錢,因此離開後便在附近找了家安保嚴格,進電梯都必須刷樓層卡的五星級酒店暫時住了下來。
三天後,雲想接到譚警官的電話,告訴她,被她割了脖子的那個男人醒過來了。
經過審訊後,那人供述他就是王偉。他找上雲想就是得知了她居然沒死,所以特地來殺她的。
至於爲什麼長得完全不一樣了,經醫生檢查過,確實在他臉上發現了大範圍整容的痕跡。而且,他兩隻手十個指頭的指紋全都被燙掉了。簡直是法外狂徒的標配。
不過因爲王偉並沒有前科,所以dna庫中並沒有王偉的dna,他也沒有去看過牙醫,也無法進行牙齒對比。
目前除了嫌疑人的自述外,並沒有辦法證明他就是王偉,當然也沒有辦法證明他不是。
在沒有別的證明能夠證明他不是前,警方只能採用他的供述,暫時認爲他就是王偉。
畢竟按照他就是王偉的說法,動機等也都是能夠邏輯自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