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忽然又回過神,頓住腳步,扭頭不安地看向日奧仁。
她想問的話,衛成先一步問出口來:“那你呢?”
“我回去找個理由搪塞長官就成了,我沒事。”
日奧仁笑着,可是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錦鯉和衛成都明白,他根本沒有辦法,這次放他們夫妻二人出來,是賭上了腦袋,擔了很大很大的風險。
“你不能這樣,你和我們一起走!”
相處這麼久,錦鯉早已把他當成了朋友,立刻紅着眼說道。
可日奧仁卻後退了一步,嚴肅地說:“我是烏蒙人,放你們走,我已經是叛國的,不能再做出更加愧對國家的事!”
“可是……”
“你們是梁國的工部侍郎衛成,還有大名鼎鼎的錦鯉夫人,是嗎?”
日奧仁打斷了錦鯉的話,沉沉問道。
錦鯉和衛成都愣住了。
日奧仁苦笑說:“錦鯉夫人醫術高明,我們烏蒙人都聽說過。從你給藥治好我女兒開始,我就在懷疑你們的身份了。後面,你又治好了那麼多病人,除了錦鯉夫人,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呢?”
“你既然知道了我們的身份,爲何還要放我們走?”
衛成沉重地問。
日奧仁紅了眼睛,搖着頭說:“其實全烏蒙的官兵,心裏都明白,這一仗我們不可能再打贏了。你們的軍隊,能在混沌中辨認方向,能把負傷的官兵通通救活,就好像打不完一樣。我們怎麼打,都是輸。”
這一點,錦鯉贊同。
在醫療條件相差這麼大的情況下,現在的梁國大軍,對烏蒙大軍簡直是降維打擊。
正是因爲必勝,所以老謀深算的鄭爲民,纔會派自己唯一的兒子過來,躺着便能把軍功給刷了。
日奧仁接着說:“其實老百姓和普通士兵,根本不想打了,可是上面的人,爲了在朝廷裏得到地位,根本不把我們的命當命。”
他看向衛成和錦鯉,殷切地說:“我看得出來,你們都是好人、善人。我放你們回去,爲了報恩,可爲了求你們,將來打敗烏蒙軍以後,讓梁國人對我們的老百姓好一點。他們……他們都很不容易……”
聽着日奧仁哽咽的話,衛成和錦鯉心中也十分沉重。
衛成鄭重地一點頭,承諾道:“我和夫人一定會辦到。”他說,“梁國與烏蒙,曾經也是同組同宗,後面才因封疆大吏的私慾,四分五裂,以至於戰亂一直蔓延到了如今。這一回,假若梁國可以大勝,我一定請求皇上,善待烏蒙子民。”
“多謝衛大人。”
日奧仁向着兩人拱了拱手,催促他們快快上船。
正當此時,岸邊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還有士兵們的吆喝聲——
“梁國人跑了!快給我追!”
衛成和錦鯉一急,連忙上了船。
等獨木舟走遠,烏蒙軍隊也追了上來。
錦鯉擔心着日奧仁,可還沒等到烏蒙人抓他,他就跪在了地上,拔出長刀,毫不猶豫地插進自己胸口。
“日奧仁!”
錦鯉瞳孔一陣緊縮,抓着獨木舟的船邊,尖聲大叫。
小船越走越遠,兩岸的樹木遮住了視線,他們再也看不到對岸的場景了。
錦鯉終於冷靜下來,她眼神空洞洞的,低聲問:“你早就猜到他會自殺了,是不是?”
衛成點點頭。
日奧仁對他的國家忠貞不二,儘管他放走敵人,是爲了烏蒙的百姓考慮,但依然無法原諒自己的行徑。
戰爭之中,就是有這樣多的不得已。
錦鯉嘆了口氣,靠在衛成的肩膀說:“要是可以不打仗就好了。”
“是啊,我們這樣努力,不就是爲了戰亂能少一點,百姓生活的更好一點嗎?”
衛成的手撫摸着她的臉,溫聲安撫。
兩人在金沙河上漂流許久,終於在四天之後,回到了梁國營地。
守着營地入口的士兵見到二人,驚喜極了,忙高聲大喊:“衛大人回來了!錦鯉夫人也回來了!大家快出來迎接呀!”
兩人在軍中,人望都十分高。
衆人聽到這喊聲,紛紛欣喜若狂地迎了出來。
他們甚至高高舉起了衛成,一路歡呼着,去往主帥方成虎的營帳中報喜。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肖正清和李淳,當然,還有蘇雯。
在得知下毒沒能弄死錦鯉和衛成以後,蘇雯就十分不安,覺得這兩人會命大地回來。
果然!
“這對狗男女,真是人越賤命越長,走丟了快一個月,居然還能活着回來!”
蘇雯氣得一拳捶打在椅子上,恨不能將後牙都咬斷。
肖正清和李淳得到消息,卻是百感交集。
他們派人一直在尋找,可始終沒有消息。
現在得知他們安然無恙,簡直像是絕處逢生。
李淳仗着公主身份,直接衝到方成虎營帳中,抱住剛剛入內的錦鯉就是一頓捶打,“你死哪裏去了?我們快要急死了!”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嗎?”
錦鯉反手抱住李淳,輕輕拍着她後背,溫柔安撫。
一對小姐妹抱夠了,才鬆開手,都有些不好意思。
方成虎笑笑,方問道:“還沒來得及問你們,這些時日都是如何過來的?又是如何回到營地的?”
“這事說來話長……”
衛成正要開口,營帳的簾子被人從外頭一掀,是蘇雯進來了。
她冷着臉,揚着眉,意有所指地說:“說來話長?是不是要從你們投敵賣國說起啊?”
“你少血口噴人!”
李淳首先護在錦鯉前頭,厲聲罵道。
蘇雯對着李淳,不敢不恭敬,就低聲說:“公主,您心性單純,不要被他們騙了。您想一想,他們流落到烏蒙地界,若不是早已投敵,又怎能毫髮無損地回來?您問問他們,有沒有被抓過?”
現在兩軍隔着金沙河對壘,河岸的防禦,都是十分嚴密的。
衛成和錦鯉落水,被衝到對岸邊上,幾乎沒可能逃脫敵軍的盤查。
李淳雖然不帶兵,可也知道這一點。
她聽完蘇雯的話,便不由轉頭,詢問地看向錦鯉和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