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洞裏遇見華清皎的場景，她也是用這樣的眼睛看着他。
清亮透徹，雖然有警惕之心，但沒有害人之意。
“嗯。”肖熊從喉嚨發出一聲，再次低頭從懷裏掏出一個用粗布包裹的細長物品。
是刀嗎？
這是華清皎腦海裏第一時間蹦出來的想法。
果不其然，在手機光的照射下，一把生鏽的鐵刀從布里掏出，尖頭位置是深紅色的蔓延到刀的中心位置。
“這就是那把刀。”
肖熊再次仰頭看着華清皎，語氣平緩：
“這是我三年前帶走的。”
扭頭看着已經化骨的母親，眼底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淚水從眼眶涌出，於臉頰滑落，無聲的落入衣服上。
肖熊的手輕輕地附在母親的衣服的裂口處，細細摩挲，大概由於時間太過久遠了，衣服輕輕一碰，就碎了。
看着手中的碎衣片，肖熊指尖微顫，似乎有什麼已經逝去了。
“長老他威脅我的父親，要麼用我的母親來祭惡龍，要麼......”
說到這裏，肖熊聲音發顫，一臉痛苦，後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要麼用你來。”華清皎站在不遠處，看似背靠巖壁休息，但靠近看便能發現，她的指甲快嵌進巖壁的縫隙中，指骨發白。
她的腳好像扭傷了，剛剛沒感覺，現在疼痛感愈加愈烈。
“嘶——”
華清皎冷吸一口氣，視線對上肖熊腥紅的眸子，她好像猜對了。
“你怎麼知道的？”
這是華清皎比較好奇的一點，難不成肖熊的父親留了口信給自己的兒子。
看到那具男性屍骨，華清皎眸光微閃，肅然起敬只在一瞬間。
敢於去殉情，這......
真的很難得。
一個兩難的境地，兒子和妻子。
也許對於妻子，他是一個好丈夫，但對於兒子......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
即使他用兩人的生命換了肖熊一人的......
“父親給我留了信息。”
肖熊細心的將那把刀再次包裹起來，深色的粗布引起了華清皎的注意。
剛剛由於緊張沒有發現，但現在看來，這布似乎...跟那具男屍的衣服很是相似。
“用血留的字體？”
華清皎小聲嘟囔，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但如果是用血留的，難道布上的字不會被氧化嘛？
不過看着肖熊沒有說下去的打算，華清皎知道，她就算問也問不來什麼。
“爲什麼你不說出來呢？”
華清皎不明白，要說以前不說是因爲還小，但現在完全有能力去反抗了呀。
想當初自己見到肖熊和長老，如果不說，倆人看起來跟親爺孫一樣。
可誰能想到這樣的反轉，一個是間接的殺父仇人，一個是韜光養晦的狼。
“呵。”肖熊彷彿是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笑話，語氣陰冷，“說了就信嗎？”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
是啊，世界背景是古代，而長老在村子裏面的地位可是至高無上的。
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反而會被大家說你是污衊，然後逮住打一頓。
“所以，你想做什麼？”
華清皎心裏漸漸對任務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惡龍”確實存在，只不過不是動物，是人！
活生生的一個人！
“你是一個例外的存在！”
肖熊站起身子，眼睛死死盯着華清皎。
華清皎心下一驚，手裏的手槍緊緊握住，警惕的看着肖熊。
“我需要你的幫助。”
肖熊注意到華清皎的動作，眼底閃過戲謔，嘴角微彎，“幫我證明。”
說完，肖熊不再理會華清皎，而是轉身面對兩具屍骸，鄭重下跪，磕了三個頭，“爹，娘，兒子不孝，現在才接你們出去。”
再次站起，肖熊開始一絲不苟的整理自己父母的屍骸，華清皎猜測他是想要帶出去安葬。
——
出去的路是肖熊帶着，華清皎在後面跟着。
大概是顧及到華清皎的傷口，肖熊的速度並不快，有時候還會停下來等等華清皎。
等看到熟悉刺眼的光線時，華清皎都快要熱淚盈眶了。
此時的她特別想揚天長嘯，大聲的向世界宣告：她，華清皎！出來了！
華清皎坐在一個大石頭上休息，炙熱的陽光從樹葉縫隙間打下來，她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拿起手機自拍了一張，也算是記錄每一次的遊戲。
自拍上自己除了眼睛，剩下的全部用泥巴塗上了。
這還是爲了防蛇。
肖熊在不遠處挖坑，準備埋葬他的父母。
看着肖熊決絕的背影，華清皎腦子裏蹦出來一個句話：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原本的肖熊那麼渴望成爲勇士，甚至於在父親死後將成爲勇士爲父親報仇作爲一個執念了。
但在三年前，他無意間卻發現，養育自己良久的長輩，竟然是間接害死父母的兇手，然後還不知懺悔，依舊拿着惡龍來誘騙村子裏的人。
尤其還自編自導的懸崖上的“惡龍痕跡”。
也許那時的肖熊心裏對於長老的只剩冷淡和嗤笑了。
剛剛聽肖熊的語氣，他恐怕也不是將長老拉下那個位置那麼簡單。
只怕倆人的目的會是一樣的。
——殺死“惡龍”。
餘光看着肖熊欲漸接近的身影，華清皎眼眸下垂，長長的睫毛將眼底的情緒遮蓋的一乾二淨。
“走吧，我們回村。”
肖熊聲音從頭頂傳來，不似之前的爽朗輕快，而是心事重重的低沉之色。
看來，這纔是這三年來肖熊隱藏的真實性格。
“走吧。”
華清皎應了一聲，緩緩起身，跟在肖熊身後。
一前一後，一高一低，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