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你當她是包袱,人家當她是財神娘娘,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村裏剛分田到戶,她一個病秧子拿耕地來做啥?”

    男人聲音裏夾雜着一絲怒意,兩人隨即又小聲說了些什麼?

    這次林真並沒有聽得太清楚,只是和林秀蘭兩人相視一笑,都有些尷尬。

    “真真,你別聽你三姑和三姑父瞎說,他們存了腌臢心,大姑可沒有。”

    像是怕她誤會似的,女人頗有些掩飾狀地解釋道。

    只那看着門口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門外兩個蠢蛋趕走的樣子,被林真收盡眼底。

    半晌,林玉梅夫妻一前一後進了屋。

    看着炕上兩人齊刷刷看過來的目光,女人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忙捂住自己的臉,將頭側向一邊。

    “喲,這咋回事?你臉咋了?”

    林秀蘭幸災樂禍地埋汰,遭來女人一個白眼。

    “我男人說了,林真跟我們過,大姐你一個婦道人家沒這能力養活她。”

    林秀蘭騰地一下從炕上站起來,指着兩口子的鼻子,氣得半天蹦不出一個字來。

    隨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扭頭看向林真。

    “真真,你說,你想跟誰過?你別怕,誰要是不徵求你的意思,回頭自有村長爲你做主。”

    方纔演了好一陣仁心仁義的長輩,林秀蘭便是存了心在林真面前刷好感,她自是比那一家子人有把握能拿捏這丫頭。

    可她哪裏知道,如今的林真,早就換了個芯。

    這些假把戲在她面前,壓根兒不夠看。

    “既然三姑一心想我跟她家過,那我跟她吧。”

    林真低垂着腦袋,輕飄飄一句話驚得她大姑目瞪口呆。

    是了,比起蠢笨直接的林玉梅,像林秀蘭那般虛僞的人更讓她噁心,讓自己天天裝模作樣陪她演戲,這是要身心俱疲的節奏。

    “算你機靈,知道往管飽飯的地方跑,還躺着做啥?起緊起身,收拾收拾就跟我們走。”

    林玉梅這下吃了準信,嘚瑟得不行,氣得林秀蘭奪門而出。

    林真當然不會以爲去了三姑家,會有好喫好喝的招待她,起先肯跟她來,確實也是自己身子太差,幹活做飯都不成。

    這人雖然是個心惡的,但好歹對她有所圖,只要林真手裏捏着耕地,她便不會不管自己。

    拖着搖搖欲墜的破敗身子,林真簡單從櫃子裏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就跟人走了。

    一路上林玉梅兩口子也不說搭把手,任她一個病秧子小跑着跟他們後頭。

    果然,等到了家裏,林玉梅拖過她手裏的包袱往屋裏木板牀上扔,然後推了一把發愣中的女孩。

    林真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屋內。

    如果實誠地說,這根本就不算個正經屋子,甚至比林真剛睜開眼時看見的黃泥坯房的條件,還要惡劣。

    茅草堆積的耳房,平日裏應當是用做堆積雜物的,破舊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

    “你往後就住這兒,自己收拾收拾,我還得去做飯,一會兒你妹子該回來了。”

    林玉梅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在眼前揮了揮飛舞在空中的塵土,丟下簡單幾句話,匆匆忙忙就跑出去了。

    林真找了根相對乾淨些的凳子坐下歇息半天,然後打起精神,去竈房打了盆水,將茅草房清掃一番。

    等一切打整妥帖了,已是晌午。

    竈房那邊剛纔就炊煙裊裊,想是林玉梅的飯做好了,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她來叫自己用飯。

    林真揉了揉發癟的胃,徑直朝堂屋去。

    好傢伙,這不來不曉得,原來人家一家三口都喫上了,自各兒還跟個二傻子似的等着人叫她來開飯。

    林玉梅見林真來了,趕緊往自己女兒碗裏夾了最後一塊煎雞蛋,這才假模假樣招呼她。

    “真真來了?我看你身子不好,還怕叫你喫飯會打擾到你休息,既然醒了,就上桌喫吧。”

    “媽,她怎麼來咱家了?”

    方小妮打小就看不慣林真,林真家在村裏屬最窮的那一種家庭,家裏錢大多花在她看病上,在方小妮眼裏,林真就跟個廢物一般,整日哭哭滴滴,也不愛出門。

    林玉梅朝她使了個眼色,又夾了一筷子肉沫豆腐,讓她趕緊把嘴堵上。

    這些動作在林真眼裏,頗有些欲蓋彌彰,於是垮着一張臉拉開凳子,大大方方地拾起桌上空碗筷,自顧自地喫上了。

    等胃裏不那麼難受了,有了飽腹感,她放下筷子,扭頭就要走。

    “你幹啥去?光喫白食,不洗碗?”

    方小妮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子,不讓她走。

    林真嘴角一勾,笑得有些譏諷:“三姑,小妹好像不大歡迎我在你們家,要不我搬去大姑那兒?”

    這一頓操作下來,把林玉梅給看懵了,這哪裏還像是以前那個小家子氣,不能見人的林真?

    整個人就跟脫胎換骨似的,還會拿話堵人了。

    見林玉梅兩口子沒開腔,林真一把掙回自己手腕,一邊揉着,一邊扭着腰回茅草房。

    也不知道是農村的米太糙,還是林玉梅做菜太鹹,這一下午林真的胃都有些難受,想着走幾步消消食。

    不知不覺就走到岔路口。

    林真坐在樹墩上休息片刻,看着農田,看着炊煙,這一刻內心無比平靜。

    想想上輩子忙活工作,忙活養家,還把自己弄出個血癌,幸好這輩子老天爺給了她第二次生命,自己當然是格外珍惜的。

    “笙哥,這是我爹從鎮上帶回來的糖果,我沒捨得喫,都存起來給你。”

    是方小妮的聲音,只是這音調咋聽咋扭捏。

    林真伸長脖子往前瞅了一眼,大冬天的,方小妮就穿個收腰的薄襖,也不怕凍傷自己。

    而她對面,站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方小妮不矮,大概165左右的身高,那男人的下巴剛好被她頭頂擋住,估計男人有185左右吧。

    “你讓開,別擋路。”

    男人低沉的嗓音透着些不耐煩,刀削斧鑿的俊臉上隱隱露出一絲不悅。

    他一開口說話,方小妮心下頓時涼了半截,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然後又不死心地擡頭看向對方,只見男子目光冰冷地望着自己。

    “笙哥,你一週纔回村一次,就,就不能陪陪我嗎?”

    方小妮把心一橫,伸出小手去勾男人的手指,那嬌嬌柔柔的聲音,讓林真惡寒地環抱着自己的胳膊,不住摩挲着。

    只是一瞬間,這小動作,被男人越過方小妮的視線,盡收眼底。

    男人目光如炬,面色陰沉地直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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