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本不想與他爭個什麼,可這老頭沒完沒了的在她跟前拿長輩的姿態,可沒見把自己女兒也教好,方小妮可是方圓十里出了名的懶姑娘。

    要叫罵別人家姑娘之前,至少先瞧看自各家的閨女。

    “你管好自各兒,小妮的事兒別管,對了,我聽說你昨兒在村裏岔路口那兒,碰見小妮和陳笙了?”

    老頭回想起昨兒晚上自己做完農活回屋時,閨女哭得那叫個撕心裂肺,一問之下才曉得是陳笙這小子又拿氣給她受了。

    早前老頭可看不上這小子了,光長塊頭,一個男人光靠皮囊有什麼用,就他家閨女傻,一個勁往人家那兒貼。

    他勸也勸不住,好在陳笙自己沒起那份心思,這男女的事兒,只要有一方是不願意的,那就成不了。

    可後來陳笙他爹死了,就剩下一個老母親和小妹在家,他爲掙錢去了鎮上做活,說是掙了不少錢,所以在村裏是頭一個翻修新房的,看得村裏人都紅了眼。

    村裏有閨女的,誰不想讓女兒嫁給這麼個相貌好,又會掙錢的女婿,可陳笙愣是一個沒看上,一門兒思專在掙錢上,今年甚至還把村裏幾個年輕小子也一塊兒帶出去了跟他做活了。

    這方老頭也不傻,看在眼裏自然也是起了些心思的,所以後來方小妮再說起陳笙時,他也不再開腔。

    最多也就是叮囑幾句,別做得太出格,讓人看笑話。

    “是,是碰見了,可離得太遠,我沒聽清他們說啥。”

    插科打諢,林真上輩子最是拿手,否則也不能在明爭暗鬥的辦公室裏過得如魚得水。

    像是對林真的話還算滿意,方老頭點點頭,這才放她離開。

    他哪裏曉得,這一放,自家當初打的如意算盤,就算是毀得一乾二淨。

    林真打探,好不容易纔找到村長家門口。

    想着好歹也是一村之長,沒成想這房子竟也是這般破舊,早曉得就帶點什麼禮上門。

    正愁着,看見一個大嬸從面前路過,包着頭巾,挎着籃子,看見林真好像跟見着鬼一樣喫驚。

    “真真?”

    “您是?”

    林真一頭霧水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對方一口叫出她的名字,這顯然是認識她的,林真抱歉地一笑,又開口道:

    “自從上次翻車以後,我雖是撿回來一條命,可時常記不清一些人和事,大嬸我實在沒能想起來您是誰,真是抱歉。”

    小姑娘柔柔弱弱,又說得有禮有節,原因也跟人道得明明白白,故而即便是沒能認出熟人來,人家也自是不會怪罪她。

    反而經她一說,多了幾分同情。

    “唉,你這娃也是個命苦的,爹媽去得早,我和你媽各自嫁人之前就認識了,我眼看着她成家,又看着她生了你這麼個娃,還想着老了老了,以後老姐妹一塊兒搭着伴去鎮上玩耍。只是以後都沒這麼一天了。”

    大嬸嘆着氣,語氣裏有些傷感。

    林真聽完這話,心中一動,問道:

    “嬸,你和我娘走得近,家裏好多後事我沒來得及辦,我爹從前總不讓我插手,所以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就想跟您打聽打聽,比如我三姑說村裏之前分田到戶,這是咋回事?”

    “呸!你那三姑大姑,都不是好東西,人剛走,他們就說分田的事?怕是起了些心思。”

    大嬸一聽這話,自然曉得林玉梅打的什麼主意,趕緊提醒林真:

    “那是生產隊裏分下來的,一家一戶都是按人口給,我聽你媽說你從小身子骨不好,日後你怕是做不了那些農活,田地不能買賣,你就讓村長幫你找人承包出去,一個月也能收些錢,你一個姑娘家不亂花錢是夠基本開銷的。”

    林真今兒來找村長,實際上就準備問村長賣田的事兒,虧得還沒進門遇上大嬸,這才弄清楚,原來村裏的祖屋能賣,田地不能賣。

    “幸好有嬸子出主意,真真明白了,嬸子是要出門吧?”

    林真拉着大嬸的手,感到無比親切,這可比那些喫人的親戚來得真誠,算是她到這年代以來,唯一一個對她釋放善意的人。

    “你這丫頭,從來到你家,你都躲在裏屋不肯出來見人,現在長大了,嘴是越來越甜,我正準備去鎮上把這籃筐雞蛋賣了,你可真是算準了。”

    說着,大嬸還怕她不信似的,把籃筐裏面上蓋着的布塊兒掀開。

    林真看了一眼,這是家養的土雞下的蛋,個個瑩潤光滑。

    她腦中靈光一現,衝大嬸笑開了花:

    “嬸子,你要不賣給我吧,只不過,我現在沒錢,等我將田地承包出去了,我把錢送你家去,成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林真說得誠懇,又是自己好姐妹的女兒,她哪裏有不肯的。

    問清了大嬸姓甚名誰,家住哪裏,林真這才收下了雞蛋。

    等嬸子走完了,她擡手敲了敲村長家的門。

    “誰呀?”

    屋裏傳來一個渾厚的嗓音,聽這聲音,應該是五十上下年歲的男性。

    木板門“哐當——!”一聲,從裏面拉開。

    果不其然,一位中年男人出現在林真跟前,他將林真上下打量,然後又想起來似的,指着她的臉結結巴巴。

    “你,你是,林老二家的丫頭?”

    “叔,你好,我是林真。”

    林真笑嘻嘻地衝人點了點頭,大大方方地自報家門,一點不見扭捏。

    “哦,對對對,我是記得住臉的,只是你這丫頭從前不愛出門,我一時把名兒給忘了。”

    大叔側身招呼着林真往裏走。

    一邊用手捶着自己的腦殼:“人老了,不中用了,好多事兒都記不住,你別見怪,進裏屋坐坐吧丫頭。”

    “哎!”

    林真提着雞蛋,隨大叔進屋裏,看着大叔雖然穿着簡陋,但聲音渾厚,氣勢比一般村裏人要穩重一些,估摸着,這位怕就是村長了。

    進了屋,林真也不急着坐下,眼尖的瞅見從內屋出來一位嬸,林真先把手裏的一筐雞蛋遞上去。

    “嬸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感謝村長家對我父母生前的照顧。”

    嬸子一雙眼睛拿不定主意,直飄向自家男人那裏,等他發話。

    村長大叔也不說話,只是笑笑,抽了一口水煙,吐出一圈煙霧。

    良久,林真感覺手都快舉酸了,他才動了動嘴皮:

    “丫頭,別跟你叔來虛的,有話你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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