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靠着牀柱,波瀾不驚的開口道:“你自己來。”
凌子寂猛然睜大了眼睛,顯然沒想到師父會答應他無理的請求。
臉色倏地變得五彩繽紛,真到這個時候,他又有些露怯了。
指尖輕顫,好沒用啊。
“不抱?”
那她就沒這個閒工夫陪他在這兒聊天了。
他急急出聲:“師父。”
不知哪來的膽子,他一下子就撲進了那馨軟冷香的懷抱中。
突如其來的撞擊,讓她有些不適。
垂下眸,瞳孔有一瞬間的訝然。
二人之間的姿勢似乎過於密切了。
魚尾化爲雙腿的俊美青年,跨坐在她的膝上,雙手絞着她腰間的錦帶,神情像那被雨摧殘過的桃花,荼靡生姿。披散的髮絲剎那間和她的青絲交錯縱橫,不分你我。
靜謐的房間,呼吸滾燙得都要融化了。
凌子寂開心得吐泡泡,他真的好想好想永遠像此刻一樣。
他心裏喊了無數遍師父,腦子裏更是誇張的浮現出了話本子裏面的畫面。
清冷師尊將半妖弟子壓倒在牀上,一次又一次的洗禮,逼迫出了半妖的尾巴。香豔悱惻的畫卷,僅僅是瞄了一眼,便忍不住臉紅心跳。
他戀戀不捨的退出令人眷念的懷抱,用錦被裹成一條毛毛蟲。
太羞澀了。
都說身子只能給未來的伴侶看,也不知師父她知不知道。
“小徒弟,你比較適合修習無情道。”
“嗯?”
無情道?
一瓢冷水將他澆了個底兒朝天,修此道者,多斷情絕愛。
師父是在提醒他不要癡心妄想,異想天開麼?
眸光低垂,他搖了搖頭,心裏苦澀得像吃了黃連一樣。
“弟子愚笨,不適合修煉無情道。”
“罷了。”
她只是隨口一說,他的臉就皺成了包子,倒像她難爲他似的。
妖,多重七情六慾。
她提出建議讓他修無情道,也是讓他少走彎路而已。以免日後修爲停滯,甚至走火入魔。但想着,一切打着爲他好的幌子來干涉他的選擇,反而像極了老古董。
身爲過來人,她只是儘可能的爲他提供多種優越的選擇,但怎麼選,就要看他自己了。
有些虧要自己喫,有些牆註定要自己撞纔會回頭。
她可不想自討沒趣。
手握凌子寂內丹的她,眨眼便消失在了天璇峯。
比起關注目標人物,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師父。”
寢殿內,只剩一抹冷香。
他的眼裏黯淡無光,現在能留在師父的身邊,他應該知足了。
有些不恥的想法,只能壓在心底最深處,永遠也不能被翻出來。
嫋嫋的誦經聲,越來越近。
蜿蜒盤繞的山路,猶如一條隕落的巨龍。兩旁的竹葉瑟瑟作響,朦朧中,似乎能看見廟宇中的青燈佛影。
“葉玄星?”
他怕不是眼花了吧。
阿彌陀佛。
“一塵大師,此次前來,可是要借你們寺裏的寶物一用。”
這人可是有前科的。
原本寺廟裏的僧人每月都要修剪新長出來的頭髮,這人倒好,來寺廟裏小住幾月的功夫,就成功把寺廟裏的弟子折騰得再也長不出頭髮了。
簡直是一勞永逸,有些弟子想還俗都沒機會了。
“不借麼?”
“借。”
這人就仗着武力高強,寺裏哪個圓光蹭亮的腦袋沒被她敲過?
想起多年前,但凡是寺裏的弟子見了她,皆是抱頭鼠竄,嚇得跟個鵪鶉一樣。
造孽。
我佛慈悲。
“我要青蓮琉璃盞。”
聞言,一塵大師差點兒一個踉蹌摔倒,他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麼?
這人模狗樣的天下第一劍,還是一如既往的獅子大開口啊。
“有借有還。”
他可是暗示到這個份兒上了。
她可一定要還回來啊。
不然,他天天在她跟前唸經。
“我要是對它感興趣,它還會留到現在?”
怎麼跟防賊一樣防她?
不至於吧。
“也是。”
何況,他已經是個成熟的主持了。
不會再被她忽悠了。
“小住七天,沒意見吧。”
聽言,一塵差點兒捏碎手中的佛珠,隨即又鬆了口氣,幸好是七天。
忍忍也就過去了。
頂多這七天,他避免跟她碰面,免得被忽悠瘸了。
“還是你以前住過的禪房。”
那房間,沒一個寺內的弟子敢住啊。
“知道了。”
乾淨樸素的禪房,緊貼着懸崖峭壁。
生命頑強的藤蔓悄悄溜進了窗臺,像極了吐着蛇信子的青蛇。
她將凌子寂的內丹放進了琉璃盞之中,頓時,琉璃盞心釋放出了金色的流光,一點一點吞噬着內丹裏的黑暗之氣。
這座寺廟,有人世間最鼎盛的香火。
都說自古邪不勝正,那就值得她試一試。
若青蓮琉璃盞不能淨化她的心魔,那就只有毀掉小徒弟的內丹了。
他的內丹碎了也就碎了,她還可以重新替他尋求一顆內丹。
而她的心魔,絕不能留。
她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一絲威脅。
銀白的錦布,細細的擦拭着問心劍,劍身倒映着她冷漠薄涼的眼睛,陌生得她都不認識自己了。
她佈下結界,神識進入了琉璃盞中。
黑暗過後,黎明如約而至。
水紅色的衣衫上,點綴着一顆又一顆五角星的圖案。
她擡眼,桌上的相框被倒扣了過來。
屋裏落了些許灰塵,但唯有裝着相框的照片乾淨如初。
她推開門,一步一步朝記憶中的路走去。
越過一片竹林,一個茶園,泥濘的小路,一個低矮的墳墓赫然映入眼簾。周圍長滿了雜草,掛的親早已不復純白,有的被風颳爛,只剩下了光禿禿的竹竿。
她跪坐在一旁,神情有一瞬間的柔軟。
“很抱歉,沒有帶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