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你的事情,好像一件都還沒做到。”
“總是找藉口。”
“總是會晚一步。”
“對不起。”
她站起身,周圍有很多孤墳,大多都是沒名沒姓的。
想到當時的場景,她怎能釋懷。
只是想要一塊小小的土地安葬亡人,卻受到了至親之人的拒絕。
指尖被茅草劃破,一片陰影將她籠罩其中。
嘀嗒嘀嗒,毛骨悚然的寒意陡然叢生。
所有被她殺過的人,猶如厲鬼,從墳墓裏爬了出來。
有些面孔還很熟悉,有些她已經記不清了。
但無一例外,都十分猙獰恐怖。
血色浸透了她的眼睛,黑衣飄飄,殺氣四溢。
問心劍被她的殺氣影響,劍身由白漸漸變黑,隱隱有墮魔的徵兆。
突然,一道溫柔的嗓音響起。
“星星。”
“走吧。”
“我的星星,要按時長大。”
後背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推了推,她回過頭,朦朧淺淡的靈魂散如漫天螢火,在她的世界下了一場淡金色的雪。
記憶似乎回到了十七歲以前的夏天,戴着耳機的女孩兒,再次聽到了一次又一次重複聽的歌。
新買的本子上,還抄下了一篇又一篇喜愛的歌詞和句子。
曾經也想過一了百了,因爲被人說是冷漠的人。盡考慮着死的事,一定是因爲太過認真地活。因爲有像你這樣的人活在這個世上,我對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希魯魯克告訴他的那隻小鹿,子彈射穿胸膛不會死,得了絕症不會死,只有被遺忘,纔是真正的死亡。
只要不忘記,便是永恆。
眼淚沾溼了眼睫,她又哭又笑。
問心劍勢如破竹,光芒大盛,她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她不是需要借別人光輝才能發光的弦月,她就是自己的太陽。
生如逆旅,一葦以航。
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一劍驚天,所有的陰霾晦暗,妖魔鬼怪皆無所遁形。
神識迴歸,青蓮琉璃盞裏的內丹純淨至極,強制壓下來的修爲漸漸開始暴動。
她知道,該結束了。
她整整閉關了七日,才踏出了禪房。
不同以往,她換上了一襲比雪還白的衣裳。
“要走了?”
“青蓮琉璃盞還你。”
“你,還會回來嗎?”
從她閉關的第四日,整片大陸都快亂套了。
太陽不落,日月同輝。
妖魔和人族之間的大戰徹底拉開了序幕。
除卻這座寺廟有她的庇護,其他地方皆是血流成河,屍骨成堆。
“大概,不會了。”
“保重。”
“一塵,珍重。”
他一怔,摸了摸圓潤的腦袋。
她其實救過他的命,是她將他從惡欲血海里背了出來。
雙手合十,他跪在佛像下。
在寺廟裏,他聆聽過很多別人的祈願。
這一次,願佛祖,護佑她平安。
御劍乘風,縮地成寸,一盞茶的功夫,她便來到了無極宗。
人族最後的希冀,也是最後的戰場。
無極宗的弟子,盡顯疲累。
妖族和魔族的數量越來越多,而人族這邊眼見大勢已去,有些甚至開始倒戈相向。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趨利避害,是人類的天性。
“師父!”
第一時間,凌子寂便看見了那道清冷的身影。
他有些移不開眼,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師父身着白色的衣裳。
純白無垢,無上神聖。
“師叔!”
“是師叔來了!”
“葉師叔!”
原本氣勢頹敗的無極宗弟子,見到那猶如定海神針一般的人,精神頓時跟打了雞血一樣,氣勢洶洶。
魔族和妖族竟獻祭了數十萬妖魔,喚醒了那封印上萬年的魔物檮杌。
濃重的屍氣,所經之處,立刻就會腐蝕衰敗。
他們的攻擊,打在它的身上不痛不癢。
再讓它往前,整個無極宗都將毀於一旦。
“師父。”
凌子寂提着劍,扔掉手中剛砍下的魔物腦袋,期期艾艾的跑了過去。
他彎了彎脣角:“沒有。”
師父又關心他了。
“那就好。”
她看向那頭魔物,問心劍也懶得使了。
素手遮天,磅礴的力量蔓延開來。
衆人只看見了一隻無形的大手,將那如巍峨大山似的魔物直接捏爆了。
鮮血四濺,宛若下了一場血雨。
太強了,壓根兒不費吹灰之力。
衆妖魔回過神,她的實力,恐怕早已不在重華之境。
難道?
葉玄星的實力,總會讓所有人,妖,魔,忽略她的年齡。
但仔細盤算,便會發現她是一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超級新星。
如此妖孽的天賦,比所有的妖魔更可怕。
“九天之下,本尊還沒有怕過誰。”
“誰還想動手?”
“那就都去死好了。”
輕描淡寫的聲音,卻傳到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她似乎不在乎所有生靈的性命,一切僅憑她的喜好。
此時,原本嘈雜的戰場靜了下來。
她輕笑一聲:“不同的種族,好像沒有辦法和平相處,是麼?”
聞言,無一人一妖一魔回答她的話。
種族之間的差異,連時間也沒辦法消除。
就算用武力鎮壓臣服,終歸還是會有反抗和殺戮。
她呢喃,聲音輕得只有她自己能聽見:“這個世界,對我而言,終究是一個世界罷了。”
說罷,逆天的禁術籠罩了整片大陸。
所有的人,妖,魔只覺得渾身抽疼,像是被人生生回爐重造了一樣。但這種感覺,只維持了一瞬間。等清醒過來,腦子差點兒傻了。
身爲妖和魔,爲什麼他們身上有了人族的氣息?
身爲人族,爲何他們能幻化成妖魔?
太不可思議了。
現在,完全分不清誰是人,誰是妖,誰是魔了。
誰也不比誰高貴。
葉玄星,她還是個人嗎?
這是人能做到的事嗎?
驀地,她的腳下出現了七彩祥雲,天空撕裂開了一條通天之道。
她要飛昇上界了麼?
“師父!”
凌子寂焦急不捨,一方面他很高興師父能夠飛昇成仙。可另一方面,他害怕他遲遲不能飛昇,就見不到師父了。
師父飛昇之前,仍依舊爲他着想。
他知道,他從此再也不會害怕被人嘲笑是半妖了。
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從眼眶裏跑了出來。
“小徒弟,不要回頭看。”
她摸了摸他的頭髮,將問心劍留給了他。
衣袂飄揚,九天之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南宮流毓壓下心頭的酸澀,雖同爲她的弟子,但他和凌子寂終究是不同的。
“師叔飛昇了,我也要努力了。”
姬寒瑤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南淵,肯定是他,阻礙了她的修爲。
遲早有一天踹了他。
南淵無辜的眨了眨眼,他發誓,他不是她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趙常舟摸了摸自己的狐狸尾巴,別說,手感還挺好。
突然變成半妖,好像也不錯。
陳諶霖有些鬱悶,雖然他很愛財,但真的不想變成招財貓。
此時,九天之上。
她負手而立,原本仙氣渺渺的上界比之煉獄還要可怕。
遍地骸骨,存活的仙人,看見她就跟看見神丹妙藥一樣露出了貪婪的眼睛。
這些仙人,似乎在上古大戰中被詛咒了,無法逃脫天劫的制裁。
只有喫掉即將飛昇之人凝結的仙骨,才能維持他們永生的假象。
故而,數百上千年以來,如何會有人,妖,魔,飛昇成功呢?
數不清的,比怪物還像怪物的仙人涌向她時,她平靜而坦然的閉上了眼睛。
這大抵是,她爲她的小徒弟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原本飛昇的雷劫,加上她晉級的雷劫,都被她壓制延後了。
此刻釋放出來,是毀天滅地的誅神劫。
以她爲中心,震耳欲聾,撼動九天的爆炸,將整個上界夷爲了平地。
從此,上界再無仙人之影。
新的秩序,會重新建立。
系統麻了,宿主自爆內丹引爆誅神劫,別說上界的仙人扛不住,連主神來了,怕都要避其鋒芒。
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