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皇子,淪落到這般地步,倒有幾分可憐。
軒轅蘭辭低聲呢喃,四處張望:“前輩。”
但那道身影好像越飄越遠了。
顧不上疼痛,往前跑了好幾步,才覺得那如經書古卷的氣息,如影隨形一般的在他的身旁。
哪怕它是個別有企圖的惡鬼,情況也沒有比今日更糟糕的了。
“前輩,您需要晚輩幫您做些什麼嗎?”
一些怪談野史裏說,鬼魂留戀人間,大多都是心願未了或者怨氣未消。它找到他,大概也是希望他幫它善了生前之事。
她神色懨懨,他不吵她,她就謝天謝地了。
心念一動,她便飄到了塔樓頂上。
此處,風景獨好,又很安靜。
軒轅蘭辭收緊了掌心,它好像又走了。
是不是他上次說的話,惹它生氣了。
或者說,鬼差把它抓走了?
回到破舊的寢宮,他咬着牙處理了身上的傷口。目光時不時的看向屋外,天色似乎也逐漸暗了下來。
他抱着那牀毛茸茸的毯子,雙眼放空。
哐,桌子上突然多了一個食盒。
軒轅蘭辭的眼睛裏多了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喜悅。
亮晶晶的,像璀璨的寶石。
“前輩,您來了麼?”
“謝謝前輩。”
食盒裏的飯菜,越來越豐盛,不禁讓人胃口大開。
“前輩,您吃了嗎?”
他不禁有些憂心,鬼魂會餓嗎?
是吸食人血,還是吸人的精氣?
正當他浮想聯翩之際,一張白紙從他的頭頂飄了下來。蒼勁有力,矯若遊龍的幾個大字映入了他的眼簾……安靜喫飯。
臉色瞬間薄紅,小心翼翼的收好了紙張。
原來,原來,它可以和自己對話。
按照字跡來看,它應該是個仙風道骨,德高望重的老者吧。
“老前輩,您若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晚輩能做到的定幫您做到。”
他咬了咬脣,身陷囹圄的他,或許沒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她飄下橫樑,這孩子喫飯都堵不上他的嘴。
高大的宮牆,彰顯着皇家威嚴,琉璃瓦頂,精雕細刻,絲竹管樂之聲,不絕於耳。
她順着聲音,進入了那重兵把守的宮殿,過於濃重的麝香幾乎掩蓋了所有的味道。
層層掩蓋的真相,被鎖在這暗無天日的寢宮裏,越發腐爛。
軒轅蘭辭的母妃,林綰兮,是寵冠六宮的妃子,按理來說,軒轅蘭辭不該受到這般冷待。
除非……
輕微響動的鐵鏈聲,幾不可聞。
鐵質的牢籠裏,鎖着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她的雙眼散發着灰敗的光,除了她身上裹着一件妃子穿的華服,恐怕不會有人會認出來這是傳聞中獨得聖寵的林妃。
牀簾飄蕩,一具嬌養得極好的軀體映入眼簾。男子雙眸緊閉,髮絲間多了幾根刺目的銀絲。容顏如玉的臉上雖然多了一絲歲月的痕跡,但更像凋零前的梅花,獨具韻味。
一個驚人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面。
(宿主,咱走吧,太辣眼睛了。)
它幼小的心靈受到了衝擊。
牀上的男人曾經是名動皇城的第一才子沈卿塵,原本和林綰兮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就在二人成婚在即,一道皇家聖旨,林綰兮便入宮爲妃了。
而傳言,沈卿塵遁入空門,從此,不問俗世。
(宿主,這老皇帝竟是看上了沈卿塵,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可憐的一對鴛鴦,在皇權之下,受到這般奇恥大辱。
(讓我看看,哇偶,宿主,軒轅蘭辭是沈卿塵和林綰兮的兒子!這老皇帝爲了防止這對苦命的鴛鴦共赴黃泉,用了藥,讓林綰兮有了身孕。)
(真狠啊,爲了留下沈卿塵,都不在意將他親手送給林綰兮。)
難怪軒轅蘭辭不受寵,都不是老皇帝的種,完完全全就是威脅沈卿塵活下來的一個工具人。
離開濃香四溢的寢殿,她才覺得空氣清新了很多。正因爲是靈體的緣故,反而對周遭的環境格外的敏感。
僅僅是待了片刻,她的精神便有些萎靡不振。
回到軒轅蘭辭的寢殿,別的不說,這裏雖然破敗了一些,倒還算乾淨。
“老前輩!”
他知道,它回來了。
冷冽的香,停留在了窗前的楠木椅上,很靜,很靜。
明明椅子上空無一人,但他知道,它就在那兒。
他將屋內的炭火移到了椅子旁邊,自己則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它留給他的書。有些書上,還有一些獨到的註記,越看,他越覺得心潮澎湃。
一個活靈活現,模糊的人影逐漸在他的腦海裏成形。
若前輩還活着,定是這個盛世最絕倫的月光。
以前,怎麼沒有聽聞過這號人物呢。
果真是在深宮待久了,沒有什麼見識。
希望前輩……不要嫌棄他。
“軒轅蘭辭!”
“這小兔崽子,二皇子等你去牽馬呢,別想在這兒躲清靜。”
二皇子軒轅啟,是出了名的暴虐成性。給他牽馬的馬奴,非死即傷。
他可不敢去。
這小兔崽子命硬着呢,替他去正好。
屋外的冷風,拂過他的眼簾,在沒有反擊的能力前,只要沒有死,有什麼不能忍的。
“你一天躲在屋裏幹什麼?”
小平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這人的氣色怎麼越來越好了。難不成,屋裏藏了什麼祕密不成?
“別進去!”
一個閹人,也敢妄想打擾前輩休憩?
小平子一聽,他今天還非進去不可了。
“狗奴才!”
軒轅蘭辭一急,直接將旁邊的木柴砸了過去。
“小兔崽子,你,你,你!”
溫熱的血糊了他一臉,頓時眼冒金星。
沒想到,這平時唯唯諾諾的軒轅蘭辭,此刻像似要喫人一樣可怕。
“狗奴才,本殿下的話你是聽不懂嗎,滾!”
“好,好,軒轅蘭辭,你等着。”
今天是他大意了,不該一個人來找這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