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龜已經等候多時了。
見到林待之來，它顯得極其高興。
在它的示意下，林待之將那如山嶽般的赤蚺身體收進了玉簡裏。
管它用不用得着，先收了再說。
“呼——”龍龜把龍首伸了過來，發出一聲低沉的叫喚。
有狂風大作，直吹的林待之睜不開眼。
這傢伙不刷牙的嗎？
暫時放下了天機術的煩惱，林待之打算出去後問問可能是始作俑者的諸葛老頭，連心思也變得不再深沉。
龍龜讓他們到它的背上去。
裴清語看了林待之一眼，後者點了點頭，兩人就此躍了上去。
龜背相當大，恐怕有一個小山頭那般，上面還有着各種凸起的角，看着就像怪石嶙峋，有塵土沿龜背的紋路遍佈其中，像是巖縫裏沉積的沙礫。
這是歲月的痕跡。
龍龜大步向前而去，走的並不快。因爲赤蚺的敗落，它儼然成了秋日裏的王者，所到之處，百獸退避。
裴清語問：“要不要抓幾隻放進歸藏裏？”
林待之還沒來得及說話，龍龜就伸長了脖子，怯弱嗥了一聲。
歸藏的主人不明所以看了它一眼，道：“並不是什麼生靈都可以進歸藏的，只有那種生來就具有某種神通，掌握一部分規則之力的生靈纔行。當初鳳鳴山的三尾狐血統並不純正，她那魅惑的本能也是在蜃龍神骨的幫助下才有了春宵的幻境。如果一株草修煉成妖，那麼它得突破到通聖境界，先領悟天地法則再說。”
“另外，失去形體和自由對於某些生靈來說，並非它們所願。畢竟也不是作惡多端，平白無故爲了修行就收它們進玉簡我良心上也過不去。”林待之笑了笑，“當然，你不要誤會，我自然不是什麼聖母，要不然當年也不會殺得那般興起。我只是現在覺得，有些東西順其自然就好。”
然後他便靜靜看着裴清語，還有一句話未曾說出口，因爲一切都彷彿命運的饋贈一般。
從他喚醒玉簡的那一刻開始。
龍龜的速度不快，那是相對於它來說，可對背上的兩個人，卻一步就能飛越很遠。
它每一次腳落下，大地都會輕輕震顫，約莫一個半時辰後，它就停下了腳。
時間已經來到午後。
林待之擡眼望去。
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裴清語擡起了頭，眼神迷離，臉色因爲氣溫降低而變得紅潤。
她伸出了手，滿臉寫着高興，道：“雪，是雪！”
林待之及時將她的手拉了回來。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延綿不止的雪地，甚至連劍道也分不清在哪了。
一望無際，漫山遍野的白，沒有樹木花草，沒有飛禽走獸，只是雪，漫天大雪。
林待之伸出手去，一片雪花劃過他的掌心。
他猛得收回手來，掌心裏已經綻開了一條口子，這是接近二品的力量，只不過更加銳利。
“是劍氣。”他這樣說道。
“吼——”
龍龜一聲嘶吼，雪花紛飛，向着遠處而去，無數道劍氣激盪，雪愈下愈烈。
它回過頭來，衝兩人輕輕呼了一聲。
“是讓我們下來嗎？”林待之問。
龍龜點頭。
林待之和裴清語落到地上。
這裏是秋和冬的邊界。
此時龍龜低下了頭，垂到了地上。
那猙獰霸氣的龍首此刻顯得分外溫順。
裴清語眼神明亮，顯得有些興奮，道：“待之哥哥？”
林待之將手放了上去，龍頭有些堅硬，但摩挲着他的手卻顯得極其輕柔。
於是他也明白了龍龜的想法。
他從懷裏取出了歸藏，道：“你要進去？”
龍龜垂下眼瞼，目光溫潤而追憶，它又輕輕呼了一聲。
這是肯定的意思。
林待之道：“你要想好了，進去後你的身體將化作虛無，失去形體上的自由，從此後就只能跟着我了，除非未來的某一天……”
龍龜輕輕搖頭，有和風拂面。
在這百草園呆了快二十萬年，雖然受光陰影響，它不會老去，但規則還是限制了它的突破，只能靠食用靈果成長至如今的體型，又何來真正的自由？
更何況，這人身上帶着的，不正是她當年的東西嗎？
林待之明白了，他抽出玉簡扉頁。
夢貘不請自出，跳了出來，瞥到裴清語和龍龜時咕嚕了一聲，忙躲到林待之身後。
龍龜看了這小傢伙一眼，沒什麼表示，然後目光落到了蜃龍那頁，眼神中多了些說不明白的意味。
都是宗親啊。
直至鳳凰那頁出來，龍龜才頓了頓，心想不愧是歸藏在身，氣運逆天。
這不是當年主子那顆鳳凰死卵嗎？自己還偷偷摸摸想吃了它來着。
歸藏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光華，有新的扉頁緩緩生成。
龍龜沒有抗拒，閉上了眼，它的身體開始慢慢消散。
一道畫筆從空白的那頁勾勒而起，一隻栩栩如生的龍龜就此出現在第四頁扉頁上，有難以想象的磅礴靈力涌入了歸藏，卻如泥牛入海，轉眼消失不見。
隨着最後一筆落下，龍龜的眼睛也畫完了，這隻龍龜甚至比鳳凰的那一頁還要光彩動人。
一股磅礴的力量由歸藏反哺到了林待之身上，體內那顆金丹滾滾轉動，又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裂痕，繼而生長出一棵小樹苗來。
四棵道樹了？
這是要成爲一片森林？
玉簡的靈力上限突破了，來到了四品中。
只是林待之卻還停留在五品巔峯的位置，他想了想，應該是自己沒辦法在百草園修煉的原因。
他試着去感知那顆小小的道樹。
小樹沒有理他。
然後他看了眼龍龜那張扉頁，頓時光華流轉。
一股難以言說的規則之力融入了體內，他覺得自己的身體程度竟有細微的加強。要知道，經過鳳火淬體的他，幾乎已經是來到了五品肉體極顛的位置。
然而這個道法神通並不止於此。
林待之只覺得有一道狂暴的力量在自己的體內遊走，不吐不快。
“轟——”的一聲。
是他一腳用力踩了下去。
大地並沒有裂開，他的長靴裂開了，大拇指頑強地鑽了出來。
有輕微的地動。
附近的樹上落下數顆蘋果，咯噔一下砸在了林待之頭上。
這是真的蘋果。
不會爆炸。
裴清語高興撿起一顆，用靈氣洗了個乾淨，咬上了一小口，含糊不清道：“真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