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病牀邊的椅子落坐,習慣性地疊起長腿,儼然大佬日常態勢。
“護工怎麼不在?”
看他深夜還過來,卻沒有特意要關心安慰自己一番的樣子,黎書心從高興到失落,臉上的笑容稍顯落寞和強顏。
伸出紮了針的手給他,說道:“我覺得那兩個護工不好,讓她們別來了。我聽護士說,你給我輸了不少血,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阿重爲了她不惜拿命救,辛語算什麼?不過是阿重爺爺奶奶指定的孫媳婦。
相信經過這一回,辛語該有自知之明,擺正自己的位置了。
肖聿重沒有看她伸來的手,也沒有伸手去接,沉了沉吟,鄭重說道:“你和豆豆都是阿冼最重要的人,我用命都會保你們安全。”
沒有阿冼,他活不到現在,如果保護她母子要付出生命,也只是把命還給阿冼罷了,而他卻藉着阿洗的命多活了些日子。
黎書臉上的笑意斂去,難過地問他:“非要這樣來提醒我你不愛我嗎?”
“是,我曾經很愛阿冼,我也不否認愛過他、豆豆是他的兒子。可是我現在愛的人是你,誰規定愛一個人就必須一輩子?一輩子那麼長,誰能篤定愛的那個人就是未來要相守一輩子的人?未來充滿變數,誰也不能要求誰做誰的唯一,難道移情別戀就是犯了罪嗎?法律沒明文規定不可以愛誰。
阿洗已經死了,因爲他媽媽的反對,我跟他連婚都沒結成,我都不算是他法律上的妻子,對他沒有任何義務,可這樣我還給他把孩子生下來,幫他留下血脈,爲什麼還要要求我爲他守活寡?”
肖聿重的心,因她的話而觸動,想到的是與辛語之間的感情。
但是——
斟酌再三,肖聿重覺得該說的還是要說,就算她可能受不住。
“黎書,我結婚了,你愛的是有婦之夫,這就是錯誤所在,你要犯錯,我不可能跟着你犯錯。你如果非要愛一個人,可以選擇除了已婚男人之外的任何一個男人,但那個人——”
“我不聽我不聽!”黎書忽然失控地捂住雙耳瘋狂搖頭大喊,眼神凌亂,“你愛我!你愛我!阿洗都把命給你了,你就應該愛我,只能愛我!”
見她像是抑鬱症要發作的樣子,肖聿重立馬臉色凝重起來,起身上前雙手摁住她,沉聲命令着:“黎書,你冷靜點,不要激動!黎書!”
這一刻,肖聿重心裏懊惱不已,爲什麼要多嘴說那麼多,她要說,他聽聽就算了,非要說那些話刺激她,把原本穩定下來的情況又搞糟糕,多累人!
在他的呼喚聲中,黎書的眼神漸漸恢復神采,驀然使勁掙脫肖聿重的鉗制,雙臂死死摟抱住他脖子,傷心的淚水隨之落下,哭着訴說內心的執着。
“你不要推開我,不要不愛我,除了你和兒子,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不能沒有你,不要拋棄我,我真的會瘋掉的嗚嗚……”
肖聿重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但並沒有推開她,還要耐心安撫她的情緒,她說什麼,就算不開口迴應,也要緘默認同。
“我困了,阿重,你陪我睡一下好嗎?”直到哭累了,黎書趁機開口怏求。
這樣的要求肖聿重不是沒拒絕過,可眼下情況特殊。
“嗯。”他淡淡應了聲,擡手輕輕拉開她摟在脖子上的雙臂,她卻只是鬆開了些,並沒有徹底鬆手。
“開刀的位置有點疼,扶一下我好不好?”黎書又可憐兮兮怏求。
肖聿重又是淡淡的一聲“嗯”,任她摟着脖子,動手抱她躺好。
而她這才鬆了雙臂,但生怕他逃走般,揪住了他長外套裏面的衣料,拿眼瞅着他不放。
肖聿重和衣在她身旁躺下。
“阿重,你側過來抱着我好不好?我想聽聽心跳聲,好久沒聽見了。”黎書輕而緩地說着,聲音聽着有些空幽,似遠遠佛來的聲音。
肖聿重倏地一愣,繼而想到了什麼,沒有拒絕她,展臂將她攬到懷裏,讓她的頭貼在他的心臟位置。
聽着沉穩的心跳聲,黎書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沒多會兒便睡着了,但揪着肖聿重衣料的手沒有鬆開。
肖聿重沒有動,卻陷入了深遠的沉思。
他忽然看不懂黎書的行爲。
她是愛上了他,還是通過這顆心臟愛着他?
冗長的沉舒口鬱氣,肖聿重繼而想到黎書說的那些話。
誰規定愛一個人就必須一輩子。
一輩子那麼長,誰能確定愛的那個人就是未來要相守一輩子的人。
未來充滿變數,誰也不能要求誰做誰的唯一。
難道移情別戀就是犯了罪嗎?法律沒明文規定不可以愛誰。
在這個夜晚,肖聿重莫名地很想某個可惡可恨又不該去想的女人,心都因此疼了起來。
一輩子只愛一個人的人,偏偏栽在了一輩子不可能只愛一個人的人手裏。
早上八點半,辛語和小不點喫完早餐直接回醫院上班。
原本以爲又會被肖聿重喊做早餐給他送去,沒想到他沒有電話來。
快步走進內科大樓,聽見急診科傳遍了醫護間的大熱新聞——
肖聿重昨晚親自陪牀黎書,摟着睡在一張病牀上,護士查房看見的。
“我朋友說肖聿重結婚了的。”
“不可能吧?一點消息都沒有。”
“是封閉式婚禮,沒有一點新聞的。說不定黎書就是他老婆,否則怎麼可能明目張膽的在醫院睡一張牀上,不怕老婆鬧嗎?據說他老婆有些背景的,肖家還是頂級豪門呢,敢丟這個臉嗎?不怕得罪親家嗎?”
談論聲不斷,面無表情的辛語心裏既痛又酸楚。
原來,封閉式婚禮不止是不想刺激黎書,還是他爲了讓所有人都認爲黎書是他老婆。
現在不就在醫院公開了親密關係。
包裏的手機忽然“嗚嗚”震動。
辛語拿出來看,是肖聿重發來的消息。
竟是要她回去盡身爲肖太太該盡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