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牀一下子就啓動了,他還站在上面,瞬間就被帶倒,捲了進去。
要不是擔任考官的六級鉗工出手夠快,及時關停了機器,賈東旭整個人都逃不脫!
“現在要把他的腿弄出來,然後趕緊送醫院去!”擔任考官的六級鉗工姓趙,大夥兒稱一聲趙工。
“哎!小何!你上午不是剛通過了六級鉗工考覈嗎?這樣,我拆這邊,你拆那邊。李工你拆那頭!”
“拆完了讓大夥兒把架子擡起來,再把小賈拉出來!”
“動作要快!”
趙工看到何雨棟,眼睛一亮。
要知道,賈東旭被捲入的還比較深,必須拆開機牀才能把人救出來。
可現在兵貴神速,時間就是生命,能拆這大機牀的沒幾個人,眼前多一個都是好的!
這種情況下,也由不得何雨棟拒絕,於是他穿上工服,就準備拆卸機牀。
沒想到,他還沒說什麼,賈東旭先不幹了!
“不!不要何雨棟!我、我家和他有仇!他肯定是要公報私仇!”
衆人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來。
何雨棟冷笑一聲,手上不停,言簡意賅的把兩家結怨的事情和大夥兒說了。
“我雖然和你有點矛盾,但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我何雨棟還沒那麼小心眼兒!”
“該我拆的部分我拆完了,該怎麼擡,怎麼拉人,趙工負責,我不動你一個手指頭,免得你說我——公、報、私、仇!”
“大夥兒也給我做個見證!”
工友們羣情激奮。
“賈家這是訛人啊!”
“誰說不是呢!”
“就算這樣,何工還是幫忙了,真是寬宏大量。”
“行!何工!我們都給你做見證!”
“對!我們都見證了!你沒碰他一根手指頭!”
趙工也看不慣賈東旭的爲人,可現在他被卷在車牀裏,慘不忍睹,也不好說什麼,趕緊指揮大夥兒搬搬擡擡,將賈東旭救了出來。
賈東旭被放在地上,兩條腿從大腿到小腿,都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狀,血肉模糊,有些地方還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茬子,看得人心驚膽戰。
“我的腿!我的腿!我感覺不到我的腿了!我的腰好疼!啊!救救我啊!快送我去醫院啊!求求你們了!”
賈東旭捶地大哭。
慘,真慘。
現在是午休時間,廠領導基本都回家喫飯休息去了,有幾個熱心工友趕去通知。
現在能話事兒的,也就是趙工了。
趙工點了四個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讓他們去找一扇門板,把賈東旭擡到醫院去。
至於爲啥不打120……電話擱辦公室裏鎖着呢!要等找到人,拿了辦公室鑰匙,再開門打電話,等救護車,黃花菜都涼了!
再說,本來醫院離軋鋼廠就不遠,腿兒着去說不定還更快些。
趙工又叫了個人,讓他去通知賈東旭的家屬。
賈東旭被擡着送去了醫院,看熱鬧的人也逐漸散了,只剩這一地的鮮血,和被拆的亂七八糟的機牀。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還上工吶?”
“說得也是。哎,你說,賈東旭那腿……”
“都那樣兒了,估計得截肢吧?”
“兩條腿都截?”
“我不是醫生我不知道啊,我就覺着吧,你就看他,那骨頭都支棱出來了,腿都被碾成肉泥了嘿,啥醫生能給他把腿接回去啊。”
“哎,也是可憐吶!”
“按理說,賈東旭剛遭了這罪,我不該說,可實在是不吐不快啊。”
“你說?”
“沒有那金剛鑽,就別攬這瓷器活兒!他就沒有三級鉗工的本事,還非要參加三級鉗工的考覈。嘿,完蛋了吧?傻眼了吧?歇菜了吧?”
“噓——留點口德!”
“我...我也就私下和你這麼一說。”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
最近到了月底。
賈家的日子越來越緊巴了。
賈東旭是個二級鉗工,每個月只能拿小二十塊錢,和定量的糧票,如果棒梗買文具之類的話,幾乎很難撐到下個月。
即便這樣,賈東旭還隔三差五整兩杯,喝的大醉,軟爛如泥,大吐特吐。
回到家,還得秦淮茹拖着沉重的身子給他收拾,動作稍微慢一點,就要挨婆婆的責罵。
秦淮茹的腿水腫得厲害,腳腫的透明,一按一個坑,走起路來又酸又疼。
她已經快生了,肚子裏的胎兒頂着內臟,每天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還老跑廁所。
但就算這樣,也還是得幹活。
這個家裏不養閒人,秦淮茹腰上、肚子上、大腿根上一塊塊的青印子,都是婆婆掐的。
此時。
賈家。
秦淮茹正在做飯。
棒梗上學去了。
賈張氏則罵罵咧咧地做着家務,順手帶一帶小當。
就在這時。
外面突然跑進來一個年輕的工人,急急慌慌的。
“請問,請問賈東旭家在哪裏?這家是吧,謝謝您了。”
賈張氏聽到了,趕緊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嘻嘻迎了出去。
“賈東旭是我兒子,有什麼事兒嗎?”
青年工人一臉焦急。
“賈東旭出事兒了!他兩條腿都捲進機牀裏被壓斷了!現在已經送醫院了,您趕緊去看看吧!”
賈張氏臉色大變。
“不可能!你肯定在騙我!我兒怎麼會出事!小兔崽子,是誰讓你來騙人的!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青年工人一臉無語。
“大娘,我和你家沒冤沒仇的,幹嘛騙你?不和您開玩笑!您趕緊去瞅瞅吧!”
秦淮茹也聽見了,拖着沉重的身軀挪到門口,臉色慘白,眼圈兒通紅。
“不可能……不可能的……東旭怎麼可能會出事兒……”
她兩隻眼睛已經直了,整個人扶着門框,直往下出溜。
下身一熱,有液體汩汩流出來。
“秦淮茹?你……你這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