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太子殿下當殿求娶一事外,這大抵是盛京城幾年來最熱鬧的事。
太子娶親,舉國同慶。
第三日,容家被赦,洗清了通敵之罪,可被查出濫用兵權,軍權收繳。
武定侯婦女放出宮外,卻依舊被看守在容家驛站,無令不得出。
似乎一切看起來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可實際上,新的較量纔剛剛開始。
*
這幾日,整個客棧從未安靜過。
南弋將這幾日的事情寫在信上,尤其是……她同君燁有了婚約之事,派人不急不慢送回清元門。
當然,她寫了不止一封信。
信還未到消息先到,南弋現在就可以預料到她大哥慕修然聽到她的事後能拿着白瓷玉骨扇能把……君燁切得開花。
慕修然自然是捨不得打她。打君燁他還是可以毫不留情下手的。
當然,她也逃不過一頓罵。
她糾結了一個晚上,用詞懇切,態度誠懇,本着可以昧着良心做事和撒謊的原則,美化了這件事的整個過程。
一封信解釋事情原委,事情都已經這樣該咋辦咋辦。而另外一封信則是給她爹孃用來求情用的。
她真的怕慕修然帶着羽麟衛把君燁給殺了。
眼下武定侯夫婦和容潯已經被放出宮,容家之事平息一半,雖然未真正塵埃落定,可也說明君且一時半會兒沒有再動容家的心思。
南弋很好奇,君燁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關於容家之事,他到底有沒有在推波助瀾。
後來她讓章久去查到底是誰四處散播容家反叛異動謠言,可沒想到亂傳的是一羣乞丐。
乞丐拿錢辦事,未曾看到指使之人是誰。他們多去人多人雜的地方,瓦舍勾欄裏的消息傳得最是快。
看來,容家的事或許還有風波。
*
這幾日可都是極好的天氣,南弋倚在窗邊,看着長街上人來人往。
突然間,她想起一件事情。
“簫瑜,當初我下了多少錢的注?”
之前她同君燁、容潯的傳言紛紛,便有人開盤下注,賭的是她最後到底選擇誰,或者誰都不選。
聽說有人給君燁下了一千兩黃金,出手可真是大方。如今這人不得賺瘋了。
南弋一度以爲,這是君燁自己給自己下的注。
後來她讓簫瑜也去跟風下注,很是自信,卻沒想到如今卻是她讓自己賠本。
簫瑜想了想,“三百三十八兩一錢八文。”
南弋一臉疑惑:“???”
怎麼還有八文錢?
簫瑜又道:“是少主您之前隨便扔給我一個錢袋去下的注。”
南弋:當事人現在非常後悔。
此時三樓正站着一人,一動不動地看了過來。
是朔風。
這幾日,朔風幾乎不怎麼出門,早睡早起,作息健康。知道她事多忙了些,便也鮮少來打擾,似乎不像從前那般喜歡跟着她。
他現在乖巧聽話得就像是當初她剛撿到他時一樣,可整個人卻越發安靜和陰沉。
不過聽到她有婚約的消息,朔風卻神色微怒地來質問她,問她爲什麼答應。
她從未想過朔風能有那般陰暗瘋狂的表情。
“權宜之計。”
南弋當時是這麼回答他的。
事實如此,她沒有將這場婚約真正放在心上,只不過藉此有所圖罷了。
朔風無言看着南弋的身影,安靜得像是一隻乖巧的貓兒,可誰也沒想到,此時此刻他的心底卻是在想着……
如何殺人。
殺了那些讓他討厭的人。
而現在,他已經開始動手了。
“朔風,你要去哪兒?”南弋看着朔風即將出門。
“待在客棧幾日有些悶,出門散散心。前些天認識了一位劍客,約好今日比劍。”
“也好,該日有空我們也比比。”南弋開口道。
“好啊。”
朔風出門前深深看了南弋一眼,不覺握緊手中的破淵劍。
一旁的簫瑜看着那人離開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而此刻南弋卻是想起來另一件事,她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劍聖師父當初說着下山減肥,如今已經有了大半年,也不知回清元門了沒有。
她師父跑路前丟給她的兩本劍譜她顛過來倒過去都快翻爛了。從前一聽見劍聖催她練劍的吼聲她就發怵,現在倒有點想了。
“少主,我們真的要搬去煜王府嗎?”簫瑜再一次勸道。
“去,怎麼不去?等搬過去喫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反正喫虧的是他。再說了,本少主去煜王府可是要掏了他老巢!”南弋輕哼一聲。
“……”
突然間,客棧剛關上的門被人一掌推開,樓下的羽麟衛紛紛拔劍防衛。
南弋見狀蹙着眉頭,是誰這麼囂張地闖清元門的地盤?他不想混了!
她走到欄杆旁邊,纔看到……
容潯?
幾日未見,他肉眼可見地瘦了些。
那皇宮還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想來他這幾日的確難熬。
容潯只帶着符擢,神色焦急四下尋找着什麼人。
“你們家少主人呢!我問她人呢!”容潯抓過一旁一個羽麟衛,毫不在意麪前明晃晃的長劍。
他大聲質問着,神情已經隱隱有發怒崩潰的跡象,眼下有些烏青。
“……容潯,你放手。”南弋站在樓上出聲道。
聞聲,容潯像是落水的人得到了浮木,終於回過神來,卻始終壓抑不住心裏的慌亂。
他大步走上二樓,奔到南弋面前,一把抓着她的手腕,雙目染着薄紅。
“外面傳的都是真的嗎?南弋你告訴我那都是假的對不對?”他的聲音裏帶着乞求。
南弋被他抓得生疼,“容潯,你先冷靜一點……”
她就知道是這個場面!遲早都得來!
“冷靜?你要我如何冷靜!”容潯抓着南弋的肩膀,玄墨色的雙眸籠上一層薄紗,眼底的情愫呼之欲出。
“容爵爺,還請自重。”簫瑜不悅提醒道。
容潯置若罔聞,呼吸漸漸沉重和急切,有什麼東西哽在他的胸膛,猶如溺水之人掙扎着。
外面的傳言都是假的,只要她沒有親口承認那都是假的。
假的,如何做數。
南弋輕嘆了一聲,清澈的雙眸對上容潯的,卻也不知如何開口。
對於他的喜歡,她始終說服不了自己去接受。
情愛之事,本沒有定數,更是無跡可尋。
“容潯,就這樣吧。”她輕聲道。
“什麼叫做就這樣?南弋,我不同意!”
容潯面色微紅,心底巨大的恐慌緊緊扼住他的喉嚨,將他徹底沉入水底。
他是真的害怕了。
“南弋,你是不是爲了救我才答應他!是不是他逼你!”
南弋微微用力掙開容潯的手,似乎是下了狠心道:“不是。”
她不能再猶豫。
只要容家一日留在盛京,便一日不得安全。而君燁是不是會對容家出手,她猜不到。
“你騙我的,你騙我的,我帶你走……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容潯臉色有些蒼白,祈求般地看着她。
此時一道充斥着寒意的聲音傳了進來。
“不知容爵爺想帶本殿的太子妃去哪兒?”
君燁一身暗紋繡金月華錦衣,襯得整個人越發矜貴出衆,周身縈繞着一股威壓,緩步走進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