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在泥地裏幹了一輩子的人家,就想讓後輩讀書,走出這泥地裏。
這也是江淮爲什麼能有特許的原因。
江家幾代農戶,就出了他這麼個讀書人。
江淮是童生,要是他這次考上秀才,就能幫家裏免去二丁徭役,還能減稅公糧,就能減輕家裏的負擔。
說實話,江家一年最多也就賺個八兩銀子,當時是出去要上交的糧食和銀錢。
而這八兩銀子,單是給江淮買筆墨紙就去了小半,家裏還要開銷,一年來也剩不了多少,還不算江淮每過兩年去府試的盤纏。
江母手頭掌握這一大家子的銀錢,一共也就是三十幾兩,其中還要分出五兩給江淮今年參加府試。
一個學子束脩除了喫食還要二兩銀錢,之後的筆墨紙硯更是貴得離譜,尋常人家供一個已是難捱,砸鍋賣鐵亦不在少數。
江野默默算算想要把人供到殿試要多少錢,不算不知道,一算他那三百兩銀錢就是個毛毛雨。
他的任務就是讓江硯川上京,讓他和自己的親生爹孃見面。
這裏距離京城誇張點來說,十萬八千里,不科考壓根就不會過去。
江野已經開始有負擔了。
養個孩子也太費錢了吧。
屋子裏,江母發愁,“這要是都要供他們上學,哪裏供得起。”
現在家裏有三個要讀書的,根本就供不上,看老大老二那樣子也是不同意啓蒙就給退下來。
江父嘬了口菸嘴,“要我說你還不如把銀錢都給他們算了,讓他們自己掂量,也省的你操心。”
江母一想還真是,不過這樣跟分家有什麼區別。
江父瞧出她的顧慮,“他們那幾個早就想分家了,反正早分晚分都是要分的。”
江母不是什麼硬要把錢握在自己手裏的人,她長嘆一聲,“明天跟他們說吧,家就不分了,把銀錢分給他們。”
第二天,人都被江母留下來,她和江父坐在高堂上,視線在幾個兒子媳婦臉上掃過。
“今天把大傢伙都聚在一起是想把錢分分,也免得你們說我偏心這個偏心那個。”
這話一出,空氣都停滯片刻,江母看着衆人臉上的不可置信和興奮,把錢都放在桌上。
“家裏的現銀一共有三十七兩,除去老大老二束脩的錢還有三十三兩。”
桌上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誰看都眼饞。
江母把他們的神色淨收眼底,再道:“錢分成四份,老四還沒娶妻,所以他和我們倆口子一起,一共得十二兩,老大和老二各得六兩四錢,老三得八兩二錢。”
李氏一愣,瞧着還挺公平,但江淮馬上就要科考了,一下就得少個五兩,還剩三兩多。
她端正坐姿,“娘,可是江淮馬上就要去科考了,這樣分,不合適吧。”
老大媳婦也說:“娘,我們和老二家的可是兩個勞動力,三弟家也就是弟媳一個勞動力,您這錢不該這樣分。”
老二媳婦也附和,“是啊娘,錢得分過。”
李氏一聽也不樂意,“等江淮考上秀才享福的還不都是家裏人,你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幾個媳婦頓時止住嘴,只敢嘟囔幾句。
她們可不想背上不孝的名聲,這個時候是能壓死人的。
江母見她們消停才繼續說,“老三馬上就要科考,所以我們是準備每家出一兩給他。”
老大媳婦還想說什麼,就被江平一個眼神制止。
她憤憤不平,還是閉上了嘴。
江母把錢都分了,“我這裏還剩下零錢,就當是日常開銷,等零錢用完了,每家就拿錢出來,日後你們額外得的錢也不用交給我了,自己留着。。”
飯還是一起喫,卻不用上交錢,都放在明面上來,幾個媳婦還是歡喜的。
手裏頭有了錢,就意味着自己可以當家,不用買個東西還跑江母那拿錢。
這場家庭會議最後還是圓滿結束,衆人都還算滿意。
進了屋子裏,老大媳婦就捧着銀錢眼冒光,“手裏邊可算是有了錢,能開點小竈。”
李氏帶着錢進屋,見到另一間房裏的江硯川一頓,把房門關上,才把銀錢藏好。
江淮見了,“你至於嗎?”
李氏瞪了他一眼,“外邊撿來的野孩子,你還真放心啊!”
木板子,不怎麼隔音,加上她也沒放小音量,江硯川在外邊聽個真切。
臉上沒什麼表情,眼中倒是黯淡下來。
他抹了把臉,出去揹着揹簍要去山上撿柴火。
江野看見他拎着柴刀,就叫住他:“我上次帶你去的陷阱還記得位置吧?”
江硯川想了想,點頭,他記憶不錯,去了一遍就記住路了。
“你去看看裏面有沒有東西,有就帶回來。”
江硯川應下。
他前腳走,後腳門口就有人喊,“江哥,江哥,在不?”
江野還沒進屋就走到門口看看誰在叫他,往外一探,是個年輕小夥子,模樣倒是不錯,不過配上他眯着眼睛嘴角翹老高的表情,怎麼看怎麼猥瑣。
一見着他,那人上來就是一個勾肩,“江哥,這幾天怎麼沒去找我?”
江野在腦子裏翻翻,找到了眼前人信息,江野的狐朋狗友,隔壁村的張大壯,最喜歡跟在江野後頭一起混,也是個名聲不好的人。
江野樂呵呵把手搭他肩膀上,“哥年紀也不小了,這幾天想着也不能這麼混下去,以後有什麼事兒也不用叫哥了。”
張大壯一聽這話腳就停住,“哥,你這是個什麼意思?反正你幹啥我就幹啥,我跟着你。”
一開始他就是被江野給帶起來,江野幹什麼他就跟着幹什麼,純粹就是被教壞了。
江野揚起下巴往一個方向點去,那邊是一羣小山峯。
張大壯撓撓頭,不解問:“哥,我笨,你說明白點。”
江野放下手,一巴掌拍他腦殼上,“跟着哥,哥帶你幹大事。”
“好!”張大壯捂着腦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