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母子三人過來的時候，她和孫笑青禾三人已經在院子裏開始給鴨子脫毛了。
燒水的時候，往裏放一把竹葉，鴨放了血過一遍涼水，再用竹葉水浸泡過，拔起毛來就能事半功倍。
哈哈對着一堆拔得光溜溜鴨子直流口水，偶爾還不忘吼一下眯着眼像只小偷似的西西。
“嗷嗷嗷嗷。”我的，都是我的。
“不準欺負西西。”小五伸起小胖手，在哈哈頭上猛拍。
哈哈被拍得直嗚咽，但又不能反擊，只好一直往下低頭，直低到趴在地上，小五才放過他。
被打到塵埃裏的哈哈就用一雙水潤潤，圓溜溜的大眼睛偷瞄小小主人。
那樣子既委屈，又猥瑣，逗得衆人哈哈大笑。
連一進來就被它用聞屁禮嚇得夠嗆的唐思靜都忍不住抿脣笑了起來。
“它咋那麼慫呢？還是頭狼嗎？”唐思遠邊拔鴨毛邊道。
“它本來就不是狼呀，是狗啦。”雲桑道。
“可別騙我了，狗可不長這樣。”唐思遠突然湊近她壓低聲音道：“我在書鋪的話本子裏看過，狼就長它這樣。”
雲桑見他小眼神不時的偷瞄宋氏，一副防備的模樣，料他肯定是平時偷着去的。
她也壓低了聲音在他耳旁道：“你去書鋪子就爲了看話本子的呀？”
唐思遠面色古怪的看着她。
雲嬸嬸是不是把重點放錯了地方，重點是話本子嗎？是哈哈到底是狗還是狼！
“我不是去看話本子的，是無意中翻到的。”他有些心虛的解釋道。
他雖在說話，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手腳靈活得像只猴子，一隻鴨不到一刻的功夫就被剝得乾乾淨淨。
“你是不是很喜歡唸書？”
唐思遠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
“我娘說，我這像猴一般的性子，是靜不下心來念書的。”
“那你覺得呢？”
“我……覺得也是。”他說話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看宋氏。
雲桑心中瞭然，唐平是要科考的，還不知要費多少人力物力。
他們只怕再承受不住第二個唐平。
宋氏會這般說，也是不想讓兒子對讀書心存希冀最後卻因家人供養不起又失望吧。
可他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偷偷的去書鋪，偷偷的學習。
能看得懂話本子，也就是認得不少字了。
“那你想去書院唸書嗎？”
“我？”唐思遠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她，似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嗯，你。”
唐思遠咧着嘴搖了搖頭，“不想！”
“那真是太可惜了！”雲桑學着他惋惜的搖了搖頭。
放下剝得乾乾淨淨的鴨子後，又換了一隻重新拔毛。
她話只說一半便沒再說下去，可把唐思遠給憋壞了。
等了半天都不見她再開口，唐思遠實在忍不住問道：“雲嬸嬸剛纔說的可惜是什麼意思？”
“我見你這鴨毛拔得又快又幹淨，想着要是你想念書的話，我便招你做個兼職拔毛工。哎，不說了，反正你也不想念書。”
宋氏還沒反應過來，孫笑卻一臉羨慕的推了唐思遠一把。
“趕快謝謝你雲嬸嬸，這是讓你去念書哩。”
唐思遠看看孫笑又看看他娘，迷茫道：“可我們家沒有多餘的錢讓我念書。”
宋氏亦回過神來，苦着臉道：“阿桑，你別逗孩子了，這皮猴哪是念書的料。”
唐思遠的表情明顯的黯然下來，那雙原本滿是星辰的眼睛像是蒙了層灰。
“宋姐姐，思遠這個年紀就算出去找活幹也沒人會收，在家裏能做的事也有限。不如讓他自食其力，哪怕就是去念兩年書，以後要找活幹也比尋常人的選擇多一些。
我觀他也不是蠢笨之人，只是不想增加你的負擔，才扮成吊兒郎當的模樣。”
唐思遠眼睛裏的光明明滅滅，心也跟着上躥下跳。
宋氏又何嘗不知，自他爹教會他識字後，怕是書鋪的門檻都讓他踩平了不少。
只是有得就要有舍，爲了丈夫，她只能犧牲兒子。
常言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丈夫若是好了，以後一家子都好。
“他爹馬上就要面臨鄉試，若是中了舉，很快又要進京趕考……”哪哪都是錢。
宋氏的意思不言而喻，唐思遠低着頭，將力氣全用在拔鴨毛上。
心裏想的是娘也是沒辦法，可眼睛卻癢得要命，總忍不住想去抹。
雲桑道：“所以才說讓他自食其力呀！束脩和書雜費我先墊着，你下了學就過來替我幹活，拔一隻鴨毛我算你三文錢，拔多得多。”
“可以，我答應！我一定會好好拔毛的。”不等宋氏說話，唐思遠迫不及待的應承下來，就怕遲一點就會聽到阿孃拒絕的話。
雲桑淺笑道：“錯了！是好好唸書，不要本末倒置。”
“我也可以天天跟娘一起來拔毛。”唐思靜的聲音溫溫柔柔的，令人聽之心喜。
宋氏看着兩個懂事的兒女不由得熱淚盈眶。“好。思遠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你雲嬸嬸。”
“報什麼答啊！咱們是等價交換。跟請人幹活一樣，只要你幹活的時候好好幹，唸書的時候好好念就行了。”
雲桑怕孫笑和青禾心生異樣，又對她們說道：“你們也是一樣，只要跟着我，以後你們的家人有難處，我能幫得上的，定會相幫的。”
“掌櫃的話我信。”青禾認真道。
“對！我也信。”孫笑咧嘴道。
拔完了鴨毛，雲桑將那些毛都放到竹匾裏晾曬。
曬乾以後再將粗毛和絨毛都分開來，粗毛可以做成扇子和毽子，絨毛她打算做成羽絨服和鴨絨被。
輪到殺雞的時候，四小隻下學回來了。
見到大家都在拔毛，雙胞胎將書包交給大哥就抱着小板凳過來幫忙。
唐柏鶴還惦記着和烏陽的比賽，都搬了案桌出來了，見大家拔毛好像好好玩的樣子，果斷收了書本加入到拔毛小隊裏。
還提議道：“咱們來比比誰最快！”
唐柏延道：“二哥你是比上癮了嗎？就算要比也要先看看局勢是否對你有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