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那北莽男子竟然有如此蠻力,皆是不敢大意,紛紛拉開至手弩的極限射擊距離。

    然而戰馬疾馳雖然快,但和在地面急速狂奔的北莽男子相比卻是有些不太靈活,那北莽男子發起狠來,竟然接連殺死了數位北涼遊弩手。

    相對的,他身上也因爲躲避不及被釘入了許多弩箭,可那人彷彿不知痛疼與疲倦,只是將箭尾折斷後便又如同瘋魔一般繼續攻擊。

    一連損失了五六位北涼兄弟,不少人手中的弩箭更是已經告罄,李明彌面色十分難看,他知道這次碰上硬茬了。

    可此時若是撤退,那之前數位弟兄便白白犧牲了。而且身爲北涼軍士幾乎所有人打心底裏都有着一股子傲氣,想當年滅六國,馬踏江湖建立起的威名,不容他們輕易踐踏!

    “北涼鐵騎!衝鋒!”

    李明彌一聲大喝之後,竟然抽出佩刀向那人衝殺過去!

    其餘箭矢用盡的北涼遊弩手也是頭腦一熱,紛紛拔刀衝鋒。

    十餘騎嘶吼着向那人迎面衝去,那人竟然也不避讓,怒吼一聲迎了上去。

    一人迎面衝向一小隊北涼鐵騎,若是尋常人,那結果毋庸置疑。

    可這名北莽男子有着不下三品的實力,他一連掃飛了衝在最前面的幾騎,這才止住勢頭。

    跟在後面的幾騎見那名北莽男子一氣用盡,趁他來不及換氣,涼刀迎頭便砍了上去。

    只一場衝殺後,十餘騎便墜馬一小半。

    餘下那近十騎衝出去後又立即調轉馬頭再次向那名已經遍體鱗傷的北莽男子怒吼着殺來。

    在此過程中,又相繼有弩箭射盡的北涼遊弩手抽出涼刀向那人撲去。

    那名北莽男子此時身上已經釘入了十餘支短箭,他來不及斷掉箭尾,只能任由箭矢在自己身上搖晃,將不大的傷口擴大數倍。

    數個回合的衝殺過後,那名北莽男子依然屹立在原地,而二十五名遊弩手在能騎在馬上的已經不足十人。

    一聲聲狂嚎,一刀刀血肉,在夕陽下交織成一張鐵馬殘紅的繪卷。

    這一幕深深震撼了陽過,他看得有些呆了,竟然一時間忘了自己正身處戰場,忘了自己就是那些慷慨赴死的北涼騎兵的一員。

    當小說裏那一筆隨意帶過的情節真切的展示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才明白,那些蒼白的字句描繪的篇章竟然是如此動人心絃。

    有一位老兵見陽過呆呆的發愣,便吼道:“新兵蛋子!你回去報信!就說我們二十四人無一退讓,死戰到底!”

    說罷那名老兵便又嘶吼着向北莽男子衝殺過去!

    他們不退,自己又豈能退?

    這一刻陽過才真正領略了這天下,這江湖,這沙場的血性與意氣,他終於回過神來,怒目圓睜,咬牙切齒,抽出涼刀,也朝着那名北莽男子殺去!

    衝到近前時,那名北莽男子剛剛掀翻一騎,來不及回頭,陽過一刀在他背後開了個大口子。

    可那名北莽男子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轉身伸腿拌住了陽過胯下的戰馬,馬腿與人腿相撞,竟然是戰馬向前撲倒而去,而那名北莽男子仍是如同高山一般巍峨的站立在原地,迎接下一騎的衝鋒!

    陽過身手還算矯健,在戰馬落地前,躍起身子,在地上連滾了十幾圈止住了身形。

    他沒有多想撿起落在一旁的涼刀,又向着那人殺去。

    陽過雖然血氣上涌,卻還沒徹底昏頭,他趁着餘下的兄弟還在衝殺之際使出練習了許久的十八停手法,他一連空停三下,當最後一位還在馬上的兄弟被那人掀翻之時,他才使出了此前從未成功的第四停。

    那名北莽男子反應何其之快,他幾乎是立即就察覺到了陽過的動作,他手握一柄搶來的涼刀回頭便是一刀。

    兩道寒光閃過,一個頭顱高高飛起!

    鮮血如同泉水一般噴涌而出。

    那名北莽男子死了!

    被陽過一刀梟首。

    一旁跌入地面,不能動彈,卻還有意識的幾名遊弩手狂喜道:“贏了!我們贏了!”

    然而這股喜悅來得快也去得快,衆人看着一地剛剛還在一起吹牛打屁、談天說地的兄弟毫無生氣的躺在地面,皆是沉默了下來。

    這一戰,贏得太慘了!

    還能艱難的起身的加上陽過只有四人,還有六七位重傷不能動彈的兄弟,至於還能騎行的戰馬只有不到十匹。

    李明彌便是重傷倒地的一員,他傷得很重,整個胸膛被那名北莽男子一拳轟塌,幾乎已經是在彌留之際,他咳出口鮮血後,才氣若遊絲的說道:“我回不去了,這些倒下的兄弟也回不去了,在我死後,你們將我和這些弟兄們就地埋葬,共立一道碑,就寫北涼遊弩手。”

    他又咳了咳,說道:“別忘了,墓碑朝北,我們要親眼看看北日後涼鐵騎馬踏北莽的場景!”

    李明彌死了,就像無數已經死去的北涼士兵一樣,他們懷揣着不同的目的踏上戰場,或爲功名,或爲利祿,或者只是一腔熱血,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值得尊敬,哪怕與他們死戰的北莽人也一樣。

    餘下之人按李明彌遺願將所有死者好好安葬,就連那名戰死的北莽男子也是如此,陽過甚至還爲他立了一座墓碑,上書北涼死敵。

    死敵,是對這名北莽男子,與北莽最大的敬意。

    在那名北莽男子身上搜出了一些東西,但上面的文字他們根本看不懂,實在是無法確認這名與他們死戰的北莽人的身份。

    他們甚至沒有脫下那名北莽男子的戰甲,只是提着他的頭顱返回了虎頭城。

    回到虎頭城後,他們將事情向上司稟告一遍,便被安排去養傷以及等待迴應,因爲他們這次二十五人出行,竟然損失過大半,每一名遊弩手都是非常寶貴的,死了這麼多人就只提了一個頭顱回來,是功是過,是賞是罰都還有待商榷。

    陽過沒受多重的傷,只是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他纔剛走出傷兵營,就立即有人前來傳令,說是上面有人要見他。

    他也沒多想,便跟着去了。

    可當要見到那位召見他的上司時,他才得知,要見他的那人他並不陌生。

    那便是白衣兵仙,陳芝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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