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聲音給她一種吞噬之感,只有那一個遙遠的聲音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要將她拉出來。

    “你是誰……”

    許白蘇喃喃道,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真切。

    顧赤堇的耳朵貼到許白蘇的脣上,才聽到許白蘇在說什麼。

    “阿蘇,是我,我是你的阿堇啊。”

    “阿堇……”

    黑暗中,許白蘇重複着這個名字,阿堇是誰,爲何她對這個名字如此的陌生卻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這個男人究竟是誰,她爲何對他的記憶全無。

    她現在的意識停留在上一世裏,她覺得她同她現在所處的世界很是割裂,她不屬於這裏,那她該何去何從?

    “阿蘇,阿蘇……”

    “阿蘇,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該將你丟在家裏,我錯了,你起來罵我好不好……”

    顧赤堇的淚腺一經打開,如同融化的泉水,源源不斷從他的眼中涌出,滴落。

    這是一個男人對於一切都充滿了無限希望,卻被現實生活狠狠擊垮後纔會有的反應。

    這是他曾經缺失了很久的正常人類的反應。

    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着。

    他的內心也在顫抖着。

    他的腦海中還在迴盪着離家前許白蘇笑着讓他快去快回的場景,他的阿蘇當時笑得多明媚啊,可是現在……

    “來人!”

    門外的芍藥和五花七花聽到聲音,應了一聲,將門打開一道縫隙。

    “主子有何吩咐?”

    “叫黑鷹來。”

    五花和七花低下頭,以她們的實力,他們無法判斷出黑鷹所在的位置。

    芍藥擡頭,視線盯在遠處的天空,微微點頭。

    眨眼間,黑鷹已經站在了他們面前。

    芍藥指了指室內,黑鷹順着門縫往裏面看去。

    “是誰?”

    顧赤堇的視線仍然在許白蘇身上,但是話卻是對着黑鷹說的,黑鷹的後槽牙被自己咬到發酸,握住劍鞘的手肌肉緊繃青筋凸起。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訴顧赤堇那個名字,以顧赤堇現在的狀態,他肯定會跟赫連訇去拼命的,他不認爲顧赤堇對上赫連訇會有好果子喫,況且,他私心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受傷。

    雖然今日他感受到了赫連訇的背叛,但這並不代表從前的情誼就全部抹去了,他想,赫連訇一定是有什麼不可言說的苦衷吧,他不相信赫連訇會做出傷害許白蘇的事情來。

    至於阿倫洛桑,他初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他雖然長歪了走了錯誤的道路,但是他的兄長已經替他承受了這惡果。

    他對阿倫洛桑無感,但是阿倫洛仁曾經也是劃在他的朋友的那一列的,他因爲阿倫洛仁,願意放阿倫洛桑一次。

    可是,他透過顧赤堇的身影看到了牀榻上仍昏迷不醒的許白蘇身上,他的這些顧慮瞬間消失的乾淨。

    他不管他們有何苦衷,也不管他們的本意是怎樣,結果是他們一起傷害到了許白蘇,這個他不分晝夜保護了五年的小女孩,他不會原諒他們。

    “把人交給我吧,我去處理。”

    “嗤……”

    顧赤堇毫不留情的嘲諷了黑鷹,他,也沒保護好阿蘇不是嗎。

    “……”

    黑鷹聽懂了顧赤堇的話外之意,羞愧的低下了頭。

    皇宮裏,鳳居宮。

    已經有些荒廢的長滿了雜草的宮殿,裏面有三個人影。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這話倒是一點都不假。

    赫連訇的能力可以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阿倫洛桑帶進來,他們尋了一個長桌放在大廳中間,阿倫洛桑站在桌頭,看着赫連訇。

    “躺下吧。”

    赫連訇沒有半點猶豫,照做,頭朝着阿倫洛桑的位置。

    阿倫洛桑伸出食指挑開赫連訇常年系在眼前的白紗,指尖在他闔上的雙眼上面劃過,赫連訇沒有半點感覺,他的雙目已經很多年沒有知覺了。

    “會很痛。”

    “知道。”

    “好。”

    阿倫洛桑伸手,一旁穿着大麒太醫院服飾的人麻利的遞上早已準備好的工具,剪刀、各種刀具、針、線、還有許多裝着不同藥粉的瓶瓶罐罐。

    “仔細看好。”

    這句話阿倫洛桑是對着那人說的,秉察容恩是雪域最好的外傷大夫,是他費了好大力才培養出來的,他今日要把自己的眼睛換給赫連訇。

    他只能操作一隻,他需要秉察容恩牢牢記住他的操作過程,在自己失去了一隻眼睛之後,由他將自己的另一隻眼睛換給赫連訇。

    生生挖去自己的眼睛,是殘酷的,不僅要忍受着巨大的生理上的痛苦,最難的是如何克服自己心理上的屏障。

    但是對現在的阿倫洛桑來說,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他如今已經沒有活着的慾望了,他做了錯事,他的許姐姐不會再原諒他了,所以他要做一件讓許姐姐此生都不會忘記他的事,然後讓赫連訇帶着他的雙眼,餘生替他看着許姐姐。

    “是。”

    秉察容恩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更多的是激動,他是一個醫學瘋子,換眼這種事,從古至今沒有人做過,但是他就是隱隱的覺得今日能夠成功,他已經開始迫不及待了。

    阿倫洛桑從容的拿起尖刀,撥開赫連訇的眼皮,找準角度,用尖刀刺進去。

    瞬時間,鮮血順着阿倫洛桑的眼尾在桌子上淌了一片。

    “不痛吧。”

    阿倫洛桑問赫連訇,赫連訇“嗯”了一聲。

    確實不痛,他的雙眼沒有知覺,連疼痛都感受不到。

    “沒關係,很快你就能感受到疼了,屆時還請二宮主忍耐些,千萬被喊出來。”

    “嗯,你也是。”

    與赫連訇相比,阿倫洛桑剖眼纔是痛中之痛的,他們二人都明白。

    在一旁激動的連眼睛也捨不得眨的秉察容恩也知道。

    日光一寸寸落下,放下針線的阿倫洛桑臉上佈滿了汗水,汗珠混上血滴流淌,他的半邊脖襟都被染上了淡紅色。

    他脫力的跪倒在桌角,手牢牢的攥着桌腿,力氣大得似乎是要將桌腿捏碎。

    他大口大口的吐息,然後提着一口氣強撐着站了起來,剩下的那隻眼睛漠然的看着秉察容恩。

    “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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