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赤堇的手緊緊的握着許白蘇的,他的一顆心高高的懸着,生怕只要一鬆手就會失去她。

    “阿蘇……阿蘇……”

    顧赤堇的輕喃一聲比一聲破碎,他的眼睛緊緊的盯着許白蘇的臉,連眨一下都捨不得,慌亂的眸子裏面是許白蘇痛苦到整張臉都揪在一起的面孔。

    許白蘇又踏入了那面荒蕪的黑暗中,這次與上次不同,她這次誰也沒看見,從黑暗裏面走出來一個背光的身影,她朝着她緩緩走過來,每走一步那人的臉就更加清晰,待她站定,許白蘇被嚇得後退一步跌倒在地上。

    面前的人蹲下身來,纖長的手指勾着許白蘇的下巴,微涼的指尖在她的下頜處輕柔的撫摸,帶給許白蘇一陣陣的寒意。

    “你……”

    許白蘇開口,想要詢問些什麼,可是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像是一下子被人點住了啞穴一般,她張着嘴,但是卻不能夠言語。

    “我?”

    對面那人笑了,笑得肆意,笑得張狂,她仰起頭來,身後的光打在她的臉上,讓許白蘇能夠看得更加清晰。

    對面的長了一張和許白蘇相同的臉,說話的聲音也是如出一轍,可是,她的臉上帶着許白蘇很久未見的困苦,又有着不可一世的張揚。

    “許白蘇。”

    對面的“許白蘇”笑夠了低下頭來,像是神明俯瞰渺小的生靈一般凝視着許白蘇,她輕輕的呼喚着她的名字,短短几個字由她壓着嗓子低音出來,如同古老的部族在禱告的時候唸的符咒。

    而她接下來說的話,更似一隻從地獄裏伸出來的手,要活生生的把許白蘇拖拽進去。

    她微笑着,面露詭異,她說。

    “許白蘇,這一年,你過的開心嗎?”

    許白蘇聽到這句話,嚇得不住的想要往後退,以祈求能夠面前的這個可怕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自己”遠一點,再遠一點。

    可是她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就像是一把鉗子一樣,牢牢的鎖着她,讓她不能夠往後面移動半分。

    許白蘇無法逃避,便緊緊的閉着雙眼,她不想去看那個“自己”,也不敢看,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這張臉上能夠出現如此怖人的表情。

    還有那雙眼睛,裏面如同住了魔鬼的爪牙,怕是再多看一眼都會被拖拽進去,將她整個人粉碎個乾淨。

    “你爲什麼會出現,又要做什麼?”

    許是因爲聽到了想聽的話,“許白蘇”鬆開手,指尖沿着許白蘇的身體弧線一路向下,然後停留在許白蘇高高凸起的肚子上。

    “因爲……她。”

    “許白蘇”的手指在許白蘇的肚子上輕輕的有節奏的點着,許白蘇嚇得趕緊抱住了肚子,忙不迭的往後退,曲起雙腿,試圖用這種方法保護着自己肚子裏面的孩子。

    她此刻無比的驚恐,這樣的姿態是出於一個母親的本能。

    許白蘇敏銳的感受到了幾分危險,抱着自己的身體抱得更緊了。

    她的孩子還有幾日便能與她相見了,她有了一個承載了他父親全部愛意和期盼的名字。

    她的小阿喬是一個很乖巧的孩子,常言道女子懷胎十月十分辛苦,可是她的小阿喬都沒有讓她受過半點罪,這樣的孩子,“她”是怎麼忍心傷害的。

    “你要做什麼?”

    許白蘇的嘴脣顫抖的厲害,說出來的話卻帶着很兇狠的語氣。

    “許白蘇”看到她這樣,怔愣了一下,然後欣慰的笑了,她盤腿坐了下來,在離許白蘇一人遠的地方,她眨了一下眼,低垂的眼眸中流露出了幾分苦澀。

    “你就不好奇,爲何本該在觀星臺上死去的你,是怎麼能夠再一睜眼的時候就回到了兩年前嗎?”

    她愣住了,腦袋“嗡”了一聲,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她的意識也漸漸變得渙散起來,彷彿是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可這樣的感覺不久之後就被人打破,她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想睜開眼睛看看對方是誰,可卻怎麼都沒辦法動彈。

    她的腹部傳來了劇痛,耳邊是嘈雜急切的聲音,分不清是誰的,混雜在一起,讓她難受極了。

    那些聲音,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他們一人要說上好幾句,她分辨不清誰說了什麼。

    但是她能夠聽到一個低啞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着自己。

    “阿蘇……阿蘇……”

    她這次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了,可是她無法給予迴應。

    因爲她感覺到她的的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裏流出去一樣,讓她痛得渾身發抖,意識模糊的她眼淚順着眼角滾落下來,大顆大顆的砸在枕頭上。

    許白蘇知道那種痛是什麼,她意識到了什麼,想要做出些什麼來抵抗那種好似已經無法挽回的失去,可她卻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它在身體裏肆虐。

    她想要求救,想要呼喊救命,她想要叫人來救救她,救救腹中的孩子

    她現在很後悔,後悔自己曾經有過想要放棄小阿喬的想法,她的孩子一定也知道了自己的母親不想要她吧,所以她決定了不要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她好想見到小阿喬,想要抱住她柔軟的小身子,然後輕輕的告訴她,是她這個做孃親的做錯了,她現在好愛好愛她的。

    可喉嚨卻像是堵住了一般,根本發不出一絲聲響。

    許白蘇很想用力地掙扎,想要對抗命運無情的安排,但是卻一點兒勁兒都使不上。

    她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這樣的感覺很陌生,又很熟悉,她沒辦法擺脫,甚至無法控制這種感覺。

    突然,她的身體裏有一道力量從腹部涌現出來,瞬間將她整個身體包裹住。

    她只覺得一陣溫暖襲來,讓她全身的冰冷逐漸消褪,她藉着這股力量調整着呼吸,憋足了力氣朝着一個方向使去。

    她感覺到自己被一團光芒籠罩住,然後她本就不清晰的意識再次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最終沉浸在無止境的昏睡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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