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

    殿內也很震撼,效果一點兒也不比方纔差。

    聞笙同步跟着唐婉卿回到座位上,然後不受控制的喝了面前的一杯酒。

    等等。

    聞笙瞪大了眼睛。

    還沒反應過來,就再去拿酒杯。

    “系統!快解除綁定!”聞笙麻了。

    她腦袋有些暈。

    【哦】

    系統動作很快,聞笙話音落下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同手同腳。

    第二杯酒到底是沒送進嘴裏。

    但是聞笙幾乎是瞬間扭頭望向一邊的唐婉卿。

    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裏送,像是在喝白開水。

    “大師姐……”聞笙拉住了唐婉卿的袖子。

    殿內歌舞絲竹聲又起,靡靡之音引人沉醉。

    紙醉金迷,醉生夢死。

    唐婉卿回頭看向聞笙,柳葉眼微微眯起,已經有了醉意。

    眸中流光溢彩,似有煙波流轉。

    高貴、清冷。

    但落寞。

    聞笙愣了半晌,又喚了一聲:“大師姐……”

    大師姐,別再喝酒了。

    大師姐,你這麼好,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大師姐,那沈行之有什麼值得留戀?

    聞笙想說的話有很多。

    她的大師姐天資聰穎,光風霽月。

    她……

    大師姐那樣的性格,明明…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聞笙着急,但話偏偏堵在嘴裏,無論如何也憋不出一個字來。

    她沒有嘴炮的技能,再一次痛恨起自己來。

    爲什麼…爲什麼自己是這樣的。

    有一瞬間,她竟然爲自己的性格感到絕望。

    “呵~”

    聞笙看着唐婉卿朝自己輕笑一聲,不爲所動。

    她熟悉這個表情。

    大師姐說她不懂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

    於是聞笙看着唐婉卿再一次舉起酒杯。

    聞笙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她奪過了唐婉卿的酒杯,一飲而盡。

    “小師妹?”

    聞笙聽到唐婉卿叫她,但是腦子已經有些混沌了。

    其實第一杯她就已經有感覺了。

    也…不難喝。

    有一股淡淡的桃花味。

    兩杯下去,就讓人飄飄欲仙。

    好像忘卻了一切煩惱。

    “小師妹!”

    聞笙看到唐婉卿伸手來搶她的酒杯,但她不願意,她把酒杯塞進懷裏。

    “憑什麼不讓我喝?”聞笙質問道。

    唐婉卿一愣。

    就見少女已經拿起來桌子上的酒壺,往嘴裏灌去。

    “憑什麼不讓我喝酒。”

    “因爲我未成年嗎?”

    “那憑什麼她可以!”

    聞笙喃喃自語,心中積壓的不滿在酒精的衝擊下一起破土而出。

    她就要喝酒!

    唐婉卿清醒了,神情也不落寞了。

    敲一敲有些疼的腦殼,最終出聲了:“裴衍,她醉了。”

    裴衍垂眸,起身,走到聞笙身邊。

    “你別管我!”聞笙將酒壺藏進懷裏。

    唐婉卿捏了捏眉心:“讓她喝。”

    “帶她出去喝。”

    她這個小師妹。

    大多數的時候都臉皮薄,萬一喝醉了在這裏鬧起來。

    衆目睽睽之下。

    第二天酒醒了會羞憤死吧。

    …

    ……

    裴衍拿着酒壺,聞笙自然跟着他往外走。

    等到了人煙稀少的亭子邊,聞笙自己酒壺裏的酒已經喝完了。

    她去搶裴衍手裏的。

    “不能喝了。”裴衍皺眉,摁住了蠢蠢欲動的聞笙。

    身前的少女出乎意料的安靜下來。

    裴衍卻愣在原地。

    哭了。

    身前的人肩膀輕微的顫動着,他聽到了她抽泣的聲音。

    “……”裴衍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不會哭,他也不在意別人哭。

    他甚至只要保證面前的人喝不死,明日酒醒了他就可以交差。

    他只是…在利用南靈山。

    但那壓抑隱忍的嗚咽,卻意外的讓他想到了孤立無助的自己。

    “爲什麼……”

    裴衍聽到少女小聲質問,滿是不甘。

    “爲什麼!”

    “爲什麼她可以喝酒、她可以夜不歸宿、她可以學習不好!你們還那麼愛她!”

    少女猛然仰起頭,瞪大的眼睛中蓄滿了淚水。

    爲什麼?

    裴衍不知道如何回答,但心臟卻狠狠跳動了一下。

    聞笙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那些從來都是被她刻意淡化的回憶一股腦的佔據了整個腦子。

    被揉碎的獎狀、滿屋子的證書和落了灰的獎盃。

    “我那麼聽話,我不喝酒,我琴棋書畫樣樣都學!”

    “我明明每一步都按你們的要求來!你們爲什麼從來都不看看我?”

    像是河水決堤,積壓許久,噴薄而出。

    “當年走丟的爲什麼不是我?”

    “明明是你們的疏忽,偏要我來承擔後果!”

    “我又不欠她的!”

    聞笙擦了擦眼淚,覺得有些好笑。

    就算她這樣大聲的質問出來,又有誰會在乎?

    在家裏是一個隱形人,在學校好像無父無母的野孩子。

    從來沒有家長的家長會。

    聞笙想笑,又想哭。

    他們總說讓她讓着姐姐,她讓了,她歡迎姐姐回家。

    她願意把一半愛分給姐姐。

    但是她才八歲啊。

    那些栽贓陷害,他們沒有一次站在她這一邊。

    他們永遠無條件相信那個走失兩年的姐姐。

    “我討厭姐姐!”

    “我討厭你們!”

    聞笙指着裴衍,將一切不滿發泄出來。

    裴衍感受到了。

    委屈和不滿。

    以及無力改變的絕望。

    他的心臟瘋狂的跳動着。

    他也曾在無數個黑夜中絕望,質問。

    爲什麼是他。

    無人訴說,因爲無人在意。

    “聞笙。”裴衍僵硬的拍了

    拍聞笙的肩膀,嗓音乾澀。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人。

    其實他也沒有義務這樣做。

    “別難過。”

    裴衍如此說道。

    瘋了。

    他也許是在安慰自己。

    別難過。

    妖神轉世又不是他的錯。

    他該死,所以沒人問他願不願意。

    聞笙哭着撲進了裴衍的懷裏,緊緊抱着裴衍的腰,輕聲呢喃着:“爲什麼…爲什麼啊……”

    “爲什麼偏偏是我……”

    裴衍:……

    他這些年過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不喜歡與人親近。

    少女撲過來的一瞬,他無可避免的渾身僵硬。

    下意識的殺意,緩緩被壓下,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聞笙沒有再問爲什麼了。

    十幾年了。

    她沒有得到答案。

    她只以爲再努力一點兒…再聽話一點兒……

    裴衍聽到懷裏的少女輕聲說道。

    ——“我也討厭我自己。”

    畏畏縮縮,不敢向前的自己。

    活的太失敗了,所以就算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她也沒什麼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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