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還說不富裕,今日說的話也怪不得溫梨不信。
“我這兩日抄書,賺了一些銀兩,你的嫁妝我也不會用,上京的錢夠。”
“相公都這個時候了,你爲什麼還要撒謊騙婆婆,婆婆應該知道家裏的真實情況,我還是那句話,吃了家裏的飯就不能當個閒人,
今天婆婆必須幹活,不幹活沒飯喫,相公說了也沒用,妹妹,我們走。”
溫梨的強勢與咄咄逼人顯露悍婦無疑,
拉扯着擔憂的白含笑大步離去。
白母江蔓低着頭,眼淚落的無聲,善於心機之人她向來都能應付的遊刃有餘,
可如今頭腦簡單的新婦她卻無能爲力。
“娘您先回廂房吧,等溫梨回來,我與她商談。”
江蔓看了眼帶着泥土的蘑菇,又擡頭看了看病弱一吹風就咳嗽不止的大兒。
她心如明鏡,不僅知道大兒身上的毒有多兇,她也知道大兒暗自結識了不少貴人,不顯山不露水,她故作不知,也不去管。
這些年她封閉自己的內心,對兩個孩子不管不顧沉浸在亡去的夫君回憶裏不可自拔,
就在剛剛她突然發現,原先抱在懷裏的幼女,眼神和新婦一般單純澄淨的大兒早已消失不見,
大兒如亡夫一般,眼裏閃着算計謀略,還有新婦口中個頭小小的幼女已長爲少女。
“你的毒…還未能解?”
白卿禮眼眸深沉,這些年第一次聽到阿孃問詢他的身體。
“未能”
白卿禮的話恭敬帶着疏離。
江蔓心中微微刺痛,一轉眼,她消沉了十幾年,孩子們都長大了,對她尊敬卻不親厚,她也知道是自己造成的後果。
當年她原本是想隨着亡夫離去的,可襁褓之中的含笑,纔剛剛降生,禮兒望着她滿眼的恐懼與依賴,
嬤嬤懇求着她爲兩個孩子留個念想,
她強撐着殘破的身軀帶領着孩子們來到洛水村定居,
從此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沉於亡夫憶。
廂房內的衣袍繡制了一件又一件,到現在爲止她全靠臆想着亡夫的身形,腦子有時也會犯些糊塗,記憶開始模糊,她老了。
看着大兒身上簡陋的粗布衣袍,這麼多年倒是從未想過這一雙兒女喫飽穿暖,生計問題,
嬤嬤去世幾年她也記不清了。
糊糊塗塗每日重複的過着昨日,人也過廢了,要不是新婦今日這豪放舉動,她怕也不會坐在這太陽下曬上這久久未見的陽光。
白含笑跟在嫂嫂的身後,心中對家裏的阿孃甚是擔憂,
嬤嬤說阿孃極爲尊貴,十指不沾陽春水,爹在世的時候對阿孃更爲寵愛,最爲嬌柔呵護着,
所以儘管嬤嬤去世之後她年紀尚小也不曾去讓阿孃做過事情。
如今嫂嫂如此對阿孃她心裏剛開始是有些不開心的,但聽到嫂嫂提起她和哥哥,她又覺得嫂嫂說的話有些對。
這些年幸得嬤嬤護她,雖有阿孃可阿孃給予她的照顧少的可憐。
白含笑想的出神,絆倒樹枝摔了一腳。
驚呼一聲把溫梨嚇得不輕,立馬轉身朝着白含笑跑去。
“怎麼了?”
白含笑坐在地上,眼裏含着淚,看着嫂嫂着急向她跑來的模樣,
就比如現在,
“不小…心…摔……了…”
“笨死了,你人沒事吧?”
白含笑搖搖頭。
最後還收斂起眼淚傻呵呵的樂了起來,
如此驚悚的畫面讓溫梨皺起了眉頭,
連忙查看白含笑的腦袋,
是否摔傻了,這要是傻了影響她劇情進展啊。
“嫂嫂…沒事…”
“真的沒事?”
溫梨很懷疑,
“沒…事…”
“沒事你摔倒不哭反笑?”
“嫂嫂…說…娘…厲害…”
“你就因爲這個笑的?”
“恩”
“你不生氣我說婆婆?”
“生氣…”
溫梨覺得這纔是白含笑該有的真實反應。
“也…不…生氣…”
“我可不管你生不生氣,趕緊幹活,不幹活的人沒有飯喫。”
溫梨點了點白含笑的額頭,撿起籮筐開始挖野菜,運氣好還撿了些板栗和榛子。
白含笑則一直跟在嫂嫂的身後,臉上一開始的懼怕之意,現在則被歡喜替代。
以往都是她一個人,現在不一樣了,她有嫂嫂。
脣角彎彎,自己一個人傻樂。
溫梨無意間看到,
“肉圓你說我要不要帶她去鎮上看看是不是傷了腦子,感覺人也不對勁,話說的也不對勁。”
“要不我幫你先掃描看看?”
“你還有這功能?”
“當然,等着。”
“怎麼樣?”
“除了營養不良,沒啥毛病。”
“你看看她笑那傻樣,還沒啥毛病,你靠不靠譜啊?”
“我要是不靠譜那醫館的醫師更看不出來,畢竟我這可是高科技。”
溫梨勉爲其難的相信了,看着白含笑,無奈要是真有問題,希望不要是崩劇情。
夕陽西下兩人揹着滿滿的收穫回到家中,溫梨卸下揹簍看着院中動也沒動的蘑菇,火氣噌一下就上來了。
白含笑也看見了,
“嫂嫂…我洗…”
“你洗,你幹一天活你不累嗎?就你那小身板,你以爲你是老牛嗎?再說牛耕地累了,也要歇一歇,你去一邊去。”
白含笑的眼淚又下來了,看的溫梨不耐加重了語氣。
“不準哭!”
這一聲怒吼,惹得隔壁農忙回來的人躥着牆頭看熱鬧,
白含笑被嚇得打個顫,還真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溫梨的嗓門江蔓聽的一清二楚,手裏的針線一縮,她這個新婦如此,確實惹人生出怕意,總感覺一言不合就要喫人,甚至還能動手,
江蔓看着自己的身軀,加上五個她自也不是對手,心裏稍有不安。
白卿禮從廂房裏走了出來,
對着溫梨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那架勢跟叫狗似得,溫梨裝作沒看見,
轉身招呼着白含笑去燒火,她自己挑着扁擔去河裏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