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兒?”她眼裏有不自知的關切,聲音也是軟軟糯糯帶着一絲低落,象個不願被大人扔下的孩子。
“武桐縣。”
武桐縣得有一百多裏吧,騎馬來去也得兩天,他還要辦差,至少得三天以上吧。
“哦!”默言鬆手,轉身進屋。
小香兒扯了扯她的衣角。
默言回頭,就見秦承頌還在。
“一路順風。”默言笑着揮手。
秦承頌冷哼一聲回頭就走。
生氣了?
默言站在門口目送。
他果然回頭,面色稍霽:“後日天擦黑時回。”
秦承頌走後,默言去後堂搗鼓藥材,想起蓉色的死狀,剛纔沒來得及跟秦承頌說。
小香兒搬了個小凳過來坐着幫默言挑藥材,默言忿忿道:“你說你家爺回來幹嘛的?專程找我茬的?”
“爺應該在擔心姨娘。”小香兒道:“不想姨娘查賬理事,是有原因的。”166小說
默言愣住:“什麼原因?怕那些管事的報復我?可最後處置人的是夫人啊,又不是我。”
“以前夫人作主給爺納了一房妾室,原本是夫人跟前的大丫環,名喚綠萼,長得好看不說,人也很精明能幹。”小香兒道。
“那她人呢?還在府裏嗎?”默言好奇地問。
小香兒搖頭,神色黯然:“死好幾年了。”
是了,當初原身不肯嫁,就因爲秦承頌虐死過兩房妾室,名聲實在不好。
“怎麼死的?是……爺弄死的?”或者因爲是侯夫人爲他納的妾,他不喜歡,所以……
“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那時奴婢還小呢,是聽奴婢的娘說起過。”小香兒搖頭道:“只聽說死得蠻慘的,大冬天裏,在水池裏泡了半個月,後來有人聞到臭味才撈上來,那屍體……都不成樣子了。”
“不小心溺水?”默言問道。
“應該吧,可我娘說,那是個廢水池,周圍長滿了雜草,平素很少人去那邊走動,綠萼又是蕪湖院的,沒事去廢池做什麼?應該是被人害了。”
“爺知道了沒說什麼嗎?對了,爺寵她嗎?”
小香兒含笑望着默言:“爺其實……誰都不寵,綠萼死後仵作驗屍,還是完璧呢,侯夫人因此還跟爺吵了一架。”
默言愣住!
“當年侯夫人也讓綠萼姐姐學着管家來着,不到半年,綠萼就死了。”
默言渾身冰涼。
“她是……被人害死的?”
小香兒搖頭:“興許真是自盡的吧,我娘說,死前她就有點精神恍惚。”
“所以爺不讓姨娘查賬管事,肯定也是怕您跟綠萼一樣。”
可桂媽媽希望自己查賬管事。
“姨娘這幾日就在屋裏呆着吧,哪兒也別去,等爺回來。”
默言拍了拍小香兒的肩,由衷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小香兒愕然,慌忙起身要行禮,還是頭一回有主子向她致謝。
“你這手……”平素沒怎麼注意,小香兒的左背皮有點乾裂粗糙。
秋天總下冷水漿洗,皮膚確實容易乾裂。
“來,給你塗這個。”默言拿出一瓶自制的護手油,並親自爲她塗上。
皮乾裂久了,是很辣痛的,油一塗上,辣痛感就沒了,小香兒又驚又喜:“好管用呢,多謝主子。”
“送給你吧。”默言道。
“真的嗎?”小香兒興奮得站起來:“都給奴婢?”
“一小瓶手油而已,你家姨娘還是送得起的。”默言笑道。
小香兒拿起就往外跑,正好撞見進來的春喜:“這丫頭幹嘛?”
“小香兒。”默言叫住已經跑出去的小香兒:“你回來。”
小香兒跑回來,眼睛亮亮的,激動又急切。
“是不是想拿去給你娘?”默言柔聲道:“這瓶是用過的,讓春喜給你拿瓶新的。”
春喜重新拿了瓶出來:“原來是這個是這個呀,在陳家時,姑娘是人手一瓶配着的,連後廚的都有。”
“主子真是好人。”小香兒接過,鼻子酸酸的,她是家生子,世代都是侯府的奴才,侯府賞口飯喫,還給了月例錢,一家人喫喝不愁,說起來,比外頭的平頭百姓過得還要舒坦,可這世間,哪有輕而易舉就能享到福,做奴才,低三下四聽人叫喚,時不時挨打受罵,有時還可能沒命,你對主子要忠心不二,要體貼入微,既要機靈有眼力,又要懂得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不該說,拿捏好分寸,把主子哄高興了就有賞,不高興時……
從沒有主子會對她說聲謝,更沒有主子關心過她的手是不是開裂……
“快去吧。”春喜笑道。
小香兒走後春喜笑道:“姑娘有了小香兒,都快把奴婢給忘了。”
默言笑着拉過她:“你的傷怎麼樣?”
“姑娘一樣捱了板子都沒歇着,倒是奴婢歇了兩天,奴婢比姑娘還嬌氣些呢。”春喜道。
小玲兒進來道:“姨娘,夫人發了話,說讓您過去用晚膳。”
春喜皺眉道:“府裏規矩不是分院用膳嗎?”
默言起身道:“規矩是人定的,她可是侯府的女主子。”
下午起風了,天越發冷,春喜拉默言進去換厚夾襖,陳老太太喜歡默言,在陳家的三年,四季衣賞都沒少過,雖不是最好的料子,但也是正常官家小姐常穿的那種,式樣也是最時新的。
默言一身靛藍色暗紋褶子繡紅色雙邊斜襟襖子,同色的馬面夾裙,挽了個桃心髻,發心插了枝珊瑚花,清爽優雅。
看見默言,青荷遠遠的迎了出來,替她打起簾子小聲提醒:“寧陽郡主來了。”
飯廳裏,寧陽坐在侯夫人左下首,伊月蓉在右下首,程明秀也來了,坐在伊月蓉下首,二太太則坐在寧陽下首,這個坐次讓二太太的臉發僵。
默言上前行禮,侯夫人指了指二太太下首:“你這兩日查賬辛苦了,坐吧,園子裏的菊花開了,郡主賞花累了,就留下用晚膳,想着你們年齡相仿,在一起多熟悉熟悉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