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默言就要寫下那串符文代表的文字。

    秦承頌按住她的手,將她抱在自己的膝上,頭埋進她的肩窩,輕喚:“娘子……”

    竟有一絲恐懼。

    默言輕拍他的背:“怎麼了?”

    秦承頌擁緊她:“娘子,你不會離開我吧。”

    “說什麼傻話呢,快鬆開,你抵着寶寶了。”

    秦承頌抱鬆了些,頭仍埋在她肩窩不肯擡起,鼻音濃濃:“你不會帶着寶寶跑吧。”

    這人怎麼了?

    默言有點無奈,搬起他的大腦袋,讓他直視自己的眼睛:“我爲何要跑?還要帶着寶寶跑?你不要我們娘倆了?”m.

    秦承頌:“怎麼可能,你們就是我的命。”不,命可以沒了,不能沒了她和孩子。

    “那我幹嘛要跑?過得好好兒的,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嗎?”

    是啊,幹嘛要跑?就算她……她是……

    不管她來自哪裏,就算是……妖精附體,鬼魂附體,或者神仙轉世輪迴都沒關係,她肯留下來陪着他這一生這一世,就好,就滿足。

    “不是等着要譯文嗎?快放我下來,腿麻了。”他眼中莫明的憂懼讓默言既好笑又心疼,他的霸道大男主人設呢?這模樣也太不相符了好吧。

    仍記得初來侯府見他,這傢伙愣是拽着她拖,冷硬得很……

    秦承頌放下她,她的大腿子抵着桌沿,顯得手短,將紙鋪平,接過筆:“你說,我寫。”

    然而,當默言譯下整個布條上的字符時,發現竟然是兩首謎語詩,詩句全由草藥名組成,而有的藥名是默言都不認得更未曾見過的。

    “請教嚴太醫吧。”默言並非中醫,她的中醫與藥理知識來自於家傳,但後來主修的不是中醫,而是西醫臨牀心外。

    這兩首小詩默言不太懂,但從醫幾十年的嚴太醫肯定能懂,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是最合適的。

    秦承頌也知事態有多緊急,拿着譯文去見皇帝和嚴太醫了。

    秦承頌走後,默言又犯困了,拖着微腫的雙腿在水榭躺椅上小憩,夏蟬叫得正歡,池塘裏蛙兒咕咕唱着,涼風習習,溼溼的略帶躁意,默言額頭有微微的汗,但懷孕後就是容易犯困,睡得並不踏實,似夢似醒。

    彷彿間,有人在一片迷霧裏正向她走來,那人身形纖瘦,一身素白的縞衣,身上未見半點配飾,雙手雙腳卻被粗而黑的大鏈子鎖着,大眼黑而溼潤,噙着兩抹淚珠,形容悲苦。

    “小妹……”

    默言猛地驚醒,是顧謹言!

    怎麼夢到她了?

    心怦怦跳着,一陣慌亂恐懼。

    在一旁替她打着扇的春喜忙問:“怎麼了?”

    默言坐起,望着荷塘發呆:“今天什麼日子了?”

    “十九了。”

    “明秀去了三天,姐姐是什麼時候下葬?”

    “明天吧,陳家說只放三天,放天就要下葬了。”

    默言起身:“收拾一下,我們去陳家。”

    春喜大急:“您不是不去嗎?大熱天的,外頭日頭烈得很,辦喪事的地方,怕有不乾淨的東西,您還是……別去了。”

    默言輕輕嘆了口氣:“送她一程吧。”

    夢裏顧謹言腳鐐手銬,即將被牛鬼蛇神拉走的樣子實在……有點悽慘,默言知道自己就是個心軟的,到底是姐妹,送她一程,能讓她走得安心一點吧。

    春喜拗不過,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嘟噥道:“一會爺回來又生氣,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說話不算話,也不憐惜爺辛苦,就不能安生點呆在家裏,讓爺安心麼?”

    “你快成碎嘴婆子了。”默言好笑道,知道春喜極不喜歡顧謹言,甚至是恨的,可是……

    現在的陳家冷冷清清的,得知默言到來,孫媽媽迎了出來,默言詫異道:“怎麼是您?”

    孫媽媽是陳老太太跟前得力的,這麼熱的天出來迎客人,少見。

    孫媽媽苦笑道:“老太太得知夫人來了,很高興,就知道夫人是個念舊又寬厚的。”

    默言道:“老太太身體可還好?”

    孫媽媽抹了把眼角:“能好到哪裏去?府裏都這樣了。”

    默言沒多問,如今的陳家正在沒落,還是看在陳家有祖蔭的份上,還留了部份財產,沒一擼到底。擼到底。

    默言去祭拜顧謹言,靈堂就在後院,景乾穿着孝衣正在和尚的指引下機械的祭祀,蕭三正與下人說着什麼,而程明秀則在看賬本,見默言過來,景乾端着靈牌就衝過來:“小姨……”滿眼的驚喜,大眼下一圈烏色,只幾日不見,少年憔悴了好多,默言的心揪着痛,自小疼大的孩子,自幼任性妄爲,不過一年多時間就驟然長大了,成長的過程太過慘烈了些。

    默言撫着少年削瘦而又棱角分明不失英俊的下巴:“我來給你娘送行。”

    景乾立即跪下磕頭:“多謝。”

    程明秀放下賬本過來扶她:“不是說不來的嗎?怎麼來了?”

    默言嘆氣道:“她到底是我姐姐。”

    程明秀也嘆氣:“就知道你口硬心軟,過來意思意思吧,懷着身子呢,瞞着阿頌的吧。”

    默言上了一柱香,望着靈堂前顧謹言的畫像發怔,姐妹二人有相似的眉眼,默言的更柔和溫婉,而畫裏的顧謹言秀眉微蹙帶着一絲愁苦與憂怨,突然想起,原來自嫁入陳家起,她就是這副模樣,很少笑。

    明明與姐夫很相愛的呀,爲何眉眼間不見歡喜,只見愁苦?

    因着明天下葬,今日便是封殮之日,殯葬師正在給棺材裏灑石灰,因着天熱,就算加了冰,屍體也散發出臭味,默言聞着欲嘔,又怕景乾見了不高興,強忍着,程明秀給了她一塊乾薑片讓她含着,這樣纔好了些。

    不由奇怪,走近棺材,只見裏面的冰塊並不少,問程明秀:“斷過冰沒?”

    “沒有啊,景乾懂事得很,一直堅持加冰,從未斷過。”

    離得近了,其實能感覺到涼意,而顧謹言的腹部……

    竟然高高隆起。

    腹脹了嗎?

    不應該啊。

    正要問,被程明秀拽開,小聲在她耳邊:“怕是懷了身子。”

    默言大驚,怎麼可能?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