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非常暗,而且冰冷。

    這是我對於醫院的印象。不知道爲什麼冷氣要調得這麼強,有的時候又顯得非常不透光。

    空氣中除了消毒水以外,還能聞到腐爛的味道。不是實際上的腐爛,而是心的腐爛。一種萎靡而絕望的意志。

    在這種地方待久了,就連沒病的人都會變得有病。

    【是你殺掉xxx的吧?】

    聽見這個聲音,我睜開疲倦腫脹的雙眼看向前方。身體細瘦異常、全身宛如朽木般的中年女性正瞪着我。

    【是你殺死xxx的吧?】

    女子重複了一次,xxx是我父親的名字。我先是伸了個懶腰後,才把注意力放在女子身上。

    “喔?”我伸手靠近女子,女子嚇得整個人退縮。但我並沒有要傷害她,只是很平常的將她掉落的呼吸面罩戴回去。

    即使我將手收回,女子仍然用非常害怕的眼神望着我。這倒也無所謂,我早就習慣了。

    充滿規律的機械聲音不斷持續,是隔壁病人的那個......我不知道什麼機器來着,應該是跟呼吸支持相關的吧?不然機器也不會發出與人呼吸相同頻率的聲音,機器又不用呼吸。

    我認爲女子應該要知足了纔對。隔壁那個樣子才讓人不忍直視吧?那個老奶奶可是每天都只能在牀上任人擺佈,連呼吸都無法自己控制,等節日到了的時候再讓親戚當成稀有動物參觀。

    平常根本沒人會去理會她。

    此時女子又想要把手伸向呼叫護理師的按鈕,我看也不看的把她的手按下來。她宣言我要害死她的把戲就連那個來這裏實習不久的小妹妹都看膩了。

    現在是凌晨四點半。我嘆了一口氣,把手機原本設定五點起牀的鬧鐘按掉。六點到的打工現在差不多可以開始準備了,這樣就是連續三天只睡兩到三小時了,真棒。

    空氣中除了消毒水以外,還能聞到腐爛的味道。不是實際上的腐爛,而是心的腐爛。

    一種萎靡而絕望的意志。

    爲了打工,我已經完全放棄學業了。這樣的日子究竟還要持續多久呢?一年、兩年......直到她死爲止。究竟還要多久?

    誰能來。

    救救我。

    伴隨着恐怖的感覺,夢醒了,而我重新回到了現實。

    我睜開雙眼,眼前是覆蓋着陰霾的天空。快要下雨了嗎?積雨雲層層重疊,像是水彩畫那樣美麗。

    我坐起身來,發現身上被柔軟的白色翅膀溫柔的包覆着。我撥開翅膀,環顧周圍。可以看見無人的沙灘與一整排消波塊,不知道這裡是哪裡的海岸。

    而蘇俐則是坐在旁邊抱着雙膝望向遠方。

    “告訴我吧。”蘇俐不知道是在看着遠處的夕陽還是海上的船隻,靜靜的說着:“你之所以想要自殺的真正理由。”

    我嘆了一口氣後,緩緩地開口。

    “我說過了啊。”我笑着說:“我患有嚴重的憂鬱症,必須要依靠着藥物……”

    “不要說謊了!”蘇俐轉頭望向我,露出沉痛的表情。“不要擠出笑容了!你在暈倒的時候說了啊……救命啊、救救我!你明明是這麼希望別人能夠幫助你,爲什麼不願意開口!不要笑了,你就老實的開口求救啊!”

    我臉上的笑容僵住,愣愣的望着蘇俐。

    我居然……在失去意識的時候說出那樣的話嗎?

    “那是夢話。”我故作悠哉的說着。

    “那也反映着你的內心吧?”

    “這是你的想法、還是研究的結果?”

    “不要敷衍我!”

    “那終究是幻想。”我重新用笑容僞裝……不,武裝自己。“反倒是你,在見過自己的父親之後,心情應該很混亂吧?要不要先去哪裡喫個……”

    “我說不要敷衍我!”蘇俐大聲的吼着:“爲什麼你要自殺……你自殺的理由到底是爲了什麼!你說你殺了自己母親,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和蘇俐怒目互瞪,就像是在玩誰會先笑出來的遊戲那樣。我可以清楚的看見蘇俐全身的模樣。她的髮梢、她的眨眼,她胸口的起伏、她身體的搖晃。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用力的咋舌。

    ……你這傢伙,少用一副很理解我的語氣跟我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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