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新奇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手裏的布娃娃。
撅着嘴巴對她手裏的布娃娃產生了嫌棄的情緒。
她嫌棄的揪起了她的布娃娃。
那個布娃娃的嘴巴被針線縫着,小女孩一揪布娃娃,布娃娃嘴巴一動,又因爲被針線縫着,沒辦法動。
這讓我產生了一種布娃娃想喊,卻喊不出來的錯覺。
我只是朝布娃娃那邊看了一眼,便連忙挪開了目光。
小女孩前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男子面容剛毅,目不斜視的看着窗外,因爲公交車停下,他眉頭微皺的看了一眼手錶,似乎很着急的在趕時間。
小女孩後面坐着一個老婆婆,老婆婆椅子下放着裝化肥的袋子,兩隻腳管着袋子,似乎生怕誰偷了她的東西。
走道另一邊的位置上,坐了一個穿着戲服,化着花臉的人,從外表分不清男女,戲子自顧自的練習手勢,輕聲哼着戲腔。聲音很低微,弱不可聞。
戲子前面坐着一對年輕夫妻,女人抱着一個嬰兒,男子微笑的逗着娃。
戲子後面坐着一個女尼姑,女尼姑捧着一個大肚子,跟隨時要生了一般。
小女孩,剛毅中年男子,老婆婆,戲子,一家三口,懷孕的女尼,看起來就跟正常活人一樣,但陰陽路上搭功公交車的,能是活人嗎?
車子最後頭,擺着一個花圈,花園一左一右,坐着一對十三四歲的雙胞胎少女,她們扶着花圈,滿臉敬愛得像是扶着自個家長輩。
座位中間的走廊,站着一名打扮一絲不苟,穿着售票員衣服的年輕少婦,臉上帶着和藹的微笑朝我招呼:“小哥,隨便找位置坐。”
年輕少婦中上姿色,溫和的笑容,還有波光點點的眼眸,看起來特別的舒服。
車內一羣人看似各自幹着自個的事情,但都稍微注意着我和售票員。
我站在進門的位置,看着教室座位外面的格擋,格擋牌上刻着乘車標準:
一,上車請自覺買票,一人一票,禁止逃票。
二,禁止隨便亂丟瓜果紙屑。
三,禁止大聲喧譁,乘客之間禁止打架鬥毆。
很簡單的三條標準。
我看着一人一票,忍不住糾結了起來,別個鬼物搭車,肯定一個就是一個。
可我是人,並不是鬼。我,孟妍,白莎莎,得買幾張票?
我掏出三張白鈔小聲說:“謝謝了公交車大哥,到下一站六一棉紡廠。”
三張白鈔放在公交車擋風玻璃後面的車臺上。
嗖的一聲,三張白鈔穿過擋風玻璃,被公交車吃了進去。
緊跟着又是嗦的一聲,公交車吐出了一張白鈔,還有一張車票。白鈔和車票出現在了車臺上。
我拿起車票,但沒動公交車吐出來的一張白鈔。
車票上寫着,乘客兩名,三八輕紡廠上車,下一站,六一棉紡廠下車。
每人票價一元。
車票的反面,寫着兩行小字。
提示:請收好車票,按站下車。達到指定站點,未有下車,請在到達下一站之前,及時補票。
提示:本公交車品格優良,請勿賄賂公交車。
我從第一條提示,看出了兩個隱藏信息。
一是有車票,估計只要不違反坐車禁忌,就會受到公交車保護。也就是說,我上車,直接找個位置坐了,身上沒車票,在車上別的乘客對我做出什麼,都不關公交車的事。因爲車上只禁止,乘客之間打架鬥毆。甚至於還逃票了。
第二條提示就有趣了,公交車自詡本格優良,不接受賄賂,但爲什麼要提示呢?
我收好了車票,又小聲嘀咕說:“公交車大哥您好,我在陽間是一個靈車司機,以後可能偶爾會送一兩個亡者上陰陽路。小子初來乍到也沒啥錢,小小心意一隻雞,跟大哥打聲招呼。以後在路上遇見大哥,萬一有什麼衝/撞的位置,還請大哥多多擔待。”
放在車上的那一張白鈔,嗖的一下不見了,被公交車給吃了。
我車票上又多了一行提醒:有朋至遠方來,不亦說乎,可惜規矩所限,杜絕人情票。
我看到提醒,小聲嘀咕:多謝大哥,您忙,小子便不打擾您了,我這就去找位置坐了。
因爲我買了車票,少婦售票員一下對我失去了興趣。
另外幾個乘客,也不再注意我。
我走到後門附近,找了一排兩個空着的座椅,靠着車窗坐下。
車沿着路開着,車外灰濛濛的景象,像走馬燈一樣的變化。
一會是陰森森的老樹林。
一會是麥田墳堆。
一會是唱戲的打穀場。
我看着外面變換的場景,我禁不住想起了秦綺羅講的,有些零散的鬼域是上不了公交車站牌的,車窗外這些應該就是。
公交車穿過了一條河,突然,公交車喇叭裏響起了一聲提示:各位乘客請注意,公交車即將暫定陽間道,請勿下車。請勿下車。請勿下車。
機械的聲音冰冷,霸道,不容置疑。
緊跟着外面的景象變了,變成了市醫院旁邊的一個十字路口。
就是我平常上班的市醫院。
我盯着車外熟悉的環境,可以確定,這輛公交車真就開到了陽間。
十字路口邊上,一個穿着杏黃色道袍的年輕人,在路邊擺着三隻雞,燒着紙錢。
旁邊一個打扮貴氣的漂亮少婦,面容緊張的抱着肩膀,左顧右盼。
公交車開到兩人面前停下。
前面打開。
年輕人站到汽車門口,深吸了一大口氣,朝着門內作了三個揖說:“吾乃麻衣巷李北罡,三代麻衣相士,半道搭個便車,打擾之處,請勿見怪。”
自稱李北罡的年輕人,帶着緊張和驕傲爬上車。他站在車裏,對車外的漂亮貴氣少婦說:“你老公剛成植物人沒多久,這是陰陽車,我們坐車去追,應該很快能追到。”
車外打扮貴氣的少婦,不敢置信的看着公交車,滿臉震撼的反應過來,伸出了纖纖玉手。
李北罡拉着貴氣少婦的手,把人拉上車。
車上的乘客相互一個對視,小女孩說:“從陽間上來了兩個人。我的玩具要換新的了,你們誰敢跟我搶?”
小女孩圓溜溜的目光,掃過全場,別的乘客都避開了她的目光。
戲子看了一眼上車的漂亮貴婦說:“她是我的。”
兩人說完,一起看向了我。
我就當沒看見的這倆的目光,看向了車外。
車上這些乘客的表現,李北罡和那個貴氣少婦沒一點察覺,就像是他們根本沒看到車裏有人一般。
李北罡牽着貴婦小心翼翼的往後面走了幾步,好像之前一直沒看到我一樣,突然看着我坐在車裏,李北罡嚇的全身都繃住了。
眼下這個情況,我差不多弄明白了。
這個叫李北罡的年輕人,施法把公交車召上了陽間,還帶普通人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