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魚想問,卻又咽了回去,看寧晚清離開的架勢,應當是追也不會回頭了,替秦朗掬一把同情淚,她也趕緊跟上寧晚清的步伐,回到了馬車上。
“寧姑娘,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
寧晚清的腦袋還有一點兒懵,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又該去哪兒,家也沒有了,人也不在了,姜沉魚輕嘆一聲,看出她的茫然。
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裏能想到那麼多,她忍不住開口,“要不,你先去我那兒躲一躲,現在京城不太平,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姑娘家也不方便。”
“這樣會不會連累你。”
“不會。”
姜沉魚挑眉,不是有顧昀嘛,他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會讓寧晚清暴露的,畢竟這也是他的籌碼,皇家呀,果然沒有一個人是簡單的。
“寧姑娘,今年之後全京城都會知道,你葬身火海,不如改名換姓重新生活吧!”姜沉魚勸說道。
“有道理。”寧晚清點點頭,“我在家族排行第九,要不以後就叫我阿九吧!”
“好。”
“奴婢見過九姑娘。”
“不必多禮。”
寧晚清虛扶了明月一把,“若是三姑娘不嫌棄,我就喚你一聲小魚,可好?”
“我沒問題。”
姜沉魚不甚在意這些,人名不過是個稱呼,沒必要斤斤計較,只是看着她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倒是很欣慰,馬車噠噠地走在甬道上。
今日的馬車比平日顛簸了許多,連清掃路面的兵卒都不敢出來了,街上偶爾傳來幾聲嘈雜,周圍的店鋪幾乎都關門了,不復之前繁華的模樣。
回到別院。
姜沉魚將寧晚清安頓好後,便急急忙忙派明月去打聽姜堰的消息,不知道爲何入夜之後,她這心裏就充滿了不安,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明月去而復返,還是沒有消息,姜沉魚一夜無眠,第二天一大早,便傳來寧老將軍被隆德帝以通敵賣國,貪污受賄的罪名給打入天牢了,午時三刻一到斬立決。
此消息一出,長安頓時炸開了鍋,寧晚清知道這個消息後,幾度落淚,強撐着去了刑場,全京城幾乎萬人空巷。
將不在,江山何在?
姜沉魚心中感嘆,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坐在長安酒樓之上,遙望刑場,跪在路邊的百姓自發爲寧老將軍送行,她甚至還在對面的窗臺,瞧見了熟悉的身影。
海先生坐在窗邊,輕輕撫弄着手中的古琴,眼中也含着淚花,琴音悲切,彷彿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海先生,此刻談高山流水不合時宜了些,倒是十面埋伏更貼切些!”姜沉魚多嘴說道。
“……”
海先生手指微微一頓,琴音鬥轉,竟然真的談起了十面埋伏,緊張肅殺之氣撲面而來,他慢慢勾起脣角,看向身後的飲酒的美婦人。
“她倒是比尋常男子還有些血性。”
“呵,這妮子不簡單!”
華陽夫人美眸微眯,似醉非醉地望向窗外,“我從她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以爲身爲女子也能站在男人中間,同那些大儒,大臣思辨舌戰,可最後還是……因爲我是女子。”
海先生大笑,“世上沒有女子,便沒有你我了,只是庸人無知罷了,總覺得女子不配,果真是女子不配嗎?不是,只是有人不想讓女子與自己比肩。”
“這也許就是我喜歡你的理由吧!”
華陽夫人笑着說道,然後便自顧自地喝起酒來不再說話了,拿起酒杯舉了起來,朝着姜沉魚敬了一杯,姜沉魚趕緊端起手邊的茶,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聽明月說,秦王家的小馬駒已經按捺不住動手了,甚至連威逼利誘都用上了,亮出蹄子了,阿淮的小媳婦兒怕是要跑了。”
華陽夫人輕聲低語,儘量讓人看不出自己的脣語。
海先生繼續撫琴,“你們不是有主意了嘛!”
“哈哈哈。”
華陽夫人挑眉,低聲笑開了,“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到時候看看,到底是誰技高一籌。”
姜沉魚看着兩人似乎是在聊什麼,還時不時地朝她看,看得她都有些發毛了,“明月,還是沒有姜堰的消息嗎?海先生沒有說起嗎?”
“沒有。”
明月垂下頭,不敢看姜沉魚的眼睛,姜沉魚心頭一沉,微微頷首,無奈地望向遠方,這時刑場上傳來一陣哀嚎,老百姓們哭天搶地。
姜沉魚凝眸,深思起來,王朝可以被建立,也可以被覆滅,更何況,一個無法帶給人民安定繁榮的王朝有何用,不如揭竿而起。
如果她有足夠的錢,爲何不催生一個新的國家。
“姑娘,姑娘?”
“昂。”
姜沉魚回過神來,被自己的所思所想所震驚,她一直以來的人生宗旨是有錢有閒喫喫喝喝,從沒想得這麼深,也沒想得這麼遠。
可是今天,被寧老將軍的遭遇所觸動,萌生了改變世界的想法。
但是她真的可以嗎?
當姜堰收到寧老將軍的死訊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他坐在營帳中,看着先生給自己的信件,臉上的神色愈發凝重了。
“義父說什麼了?”
“棄守青州。”
“什麼?”
“我們都已經做好了反攻的準備了,而且老將軍他……最大的心願就是收復失地,義父爲什麼要這麼做?”林靖激動地說。
“我也不知道。”
姜堰將眉頭擰成一個川,放棄青州就等於放棄整個西北,可是爲什麼要這麼做呢?先生應該也不想國土落入突厥人的手裏。
難道他跟葉赫圖之間還有什麼交易?
不可能,哪怕老師再想復仇也都不會拿大周的疆土來做賭注,打開第二封信,他似乎找到了答案,“先生想讓姜堰在這場戰役中死去。”
“然後呢?”
“然後回京。”
“那青州的老百姓呢?”林靖憤怒不已,拍着桌子說,“難道就不管了嗎?讓他們生活在突厥人的統治之下嗎?那可是我們大周的子民!”
“……”
姜堰緊攥着拳頭,垂下眼眸,他可沒有那些憂國憂民的思想,他只知道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姜沉魚希望看到的,當一個好人,當一個爲民請命的好官。
“那就不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