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老奴不過是個閹人,哪懂得這些,老奴唯一知道的事,那就是伺候好皇上您。”王全福將奏摺擱在桌上,又給皇帝沏了一壺茶。
“哎……”
隆德帝長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王全福立馬會意,趕緊去取了丹藥過來,伺候着皇帝喫下,“你是不是也覺得朕不念父子之情?”
“老奴不敢。”
“起來說話,你我一同長大,這份情誼旁人可比不了,若是沒有外人,你不用如此拘束。”隆德帝捏了捏眉心,滿心的疲憊讓他卸下了皇帝的僞裝,“阿福啊!”
“在。”
“你知道嗎?朕是皇帝,可朕也是個人,朕也會怕。”隆德帝又嘆了一口氣,自顧自地說,“你知道我在怕什麼嗎?”
“怕世人的恥笑。”
他絮叨地說着,彷彿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君王,成了老態龍鍾的老者,“我一生爲聲名所累,失去了摯愛的女人,失去了做平凡人的快樂,我極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明君。”
“皇上您就是明君。”
“胡說。”
隆德帝瞠目,這種阿諛奉承的話,他聽得太多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信了,可是事實上呢,他不過是個好大喜功,對誰都心存忌憚的人。
“你們都在騙我。”
“老奴不敢。”
“你們一定都覺得我偏心,二皇子明明才學不佳,品行不端,爲何我還那麼器重他,太子雖出身民間,但學識過人,端方君子,身子也日漸好轉,爲何朕還是有意明褒暗貶呢?”
“朕不怕兒子平庸,也不怕兒子面貌醜陋,朕怕的是有一個德才兼備的兒子,他的光芒遠勝於我,到那時,大周的子民便會忘記朕。”
“朕三更睡,五更起,心中裝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朕付出至此,朕的百姓怎麼能忘記朕。”
隆德帝越說越悲傷,老淚撲簌簌地滾落,掉在手背上,好似醉了一般,從龍椅上站起來,任由王全福攙着進了內室。
他躺了下來,慢慢地閉上眼睛,“阿福,你有沒有覺得太子的眼睛,太像她了。”
她?
王全福掖被子的手突然一頓,他跟隨皇帝多年,怎麼會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太子容貌俊美,繼承了皇上和皇后的優點。”
“他的眼睛……”
隆德帝嚅囁了一下嘴角,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想說會不會是林卿卿來找自己報仇了,越看那雙眼睛,他就越發不喜。
伺候完皇帝,王全福便去了坤寧宮,將所見所聞悉數彙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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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內。
晨曦微啓,姜沉魚正睡得香甜,姜堰早早地起來練了一會兒功,等着她一起用膳,陽光從天窗灑下來,落在她的臉上,頭髮上……
就在這時,青絲突然開始褪色,顯露出裏面的白,姜堰皺眉,走到牀邊,輕輕地喚醒她,“阿魚,醒醒,天亮了。”
“嗯,五分鐘,你幫我喊個到。”
“……”
天亮了!
姜沉魚猛地睜開眼睛,想起那天伽羅說的話,天一亮,她的頭髮便會變回原來的顏色,只有每日服用他特製的藥丸,才能維持黑髮。
“我的頭髮!”
“我幫你倒水。”
“嗯。”
姜沉魚將藥丸含在嘴裏,就着水把藥吞了下去,不消片刻,頭髮就又變黑了,這下她也徹底沒了睡覺的興致,懶洋洋地從牀上爬起來。
剛坐到桌邊,窗外便飛進來兩個紙團,姜沉魚眼疾手快,搶了其中一個,姜堰不緊不慢地撿起腳邊的,兩人打開一看。
“離譜,太離譜了吧!”
“這法子不錯。”
“你那裏寫了什麼?”
“你的寫了什麼?”
“不告訴你,你的先給我看看。”
姜沉魚伸手去搶他手裏的紙團,可是姜堰太靈活了,她連衣角都沒有碰到,“喂,要不要這麼小氣,我就看看。”
“好處。”
“你……”姜沉魚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臉,不情不願地湊了過去,在他臉上啄了一口,“好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不夠。”
“喂,我警告你,不要得寸進尺啊!”姜沉魚指着他說,可是姜堰順手拉過她的腕子,把人往懷裏一帶,姜沉魚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溫熱的觸感讓她不由得紅了臉。
活了這二十多年,她從來沒有坐過男人的大腿……
“阿魚,你臉怎麼紅了?”
“明知故問。”
“我知道什麼?”
“你再說我要生氣了。”姜沉魚用小粉拳使勁兒地錘了一下他的胸口,姜堰立馬咳嗽起來,裝作難受的模樣,姜沉魚趕緊收手,着急地問:“怎麼了?我弄疼你了嗎?”
“嗯,疼。”
“……”
這就疼了?
姜沉魚眨巴了一下眼睛,望着他眼底的笑意,她可算反應過來了,他是裝的,分明就不疼,故意捉弄她。
“你可太壞了!”
姜沉魚伸手捏住他的耳朵,用力地扯了扯,姜堰渾身一僵,心口微微有些發熱,喉嚨也變得乾澀起來,將她的手拿開,“耳朵不能亂動。”
“爲什麼?”
“讓你別動就別動。”
“嘖!”
看着他惱羞成怒的模樣,姜沉魚秀眉一挑,似乎知道了一個了不得的祕密,耳朵不會是姜堰的敏感點吧!
這反應也太可愛了吧!
“不動就不動,紙團,拿來。”姜沉魚伸了手,向他討要紙團,姜堰搖了搖頭,將自己的紙團遞了過去,她打開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
“成了!”
“你的主意。”
“你怎麼知道?”姜沉魚驚訝地問。姜堰好笑地看了看她,“這樣的主意也就你能想得出來,換做是我……”
可就沒有那麼好心了。
姜堰耷下眼瞼,不讓她看到那稍縱即逝的乖戾。姜沉魚想起自己手裏的紙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問:“這不會是你的手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