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魚拍了他胳膊一下,把被子抽出來,又想到自己不會在繼續睡了,便又停住了手,氣鼓鼓地起身,想要喚明月進來伺候。
“我來。”
姜堰自告奮勇,“爲夫想爲夫人溫柔小意一番,不知道夫人可否成全呀?”
“哼!”
張開雙臂,等着人更衣,姜沉魚斜睨了他一眼,你倒是來呀,少說那些漂亮話,姜堰瞧着她戲謔的表情,不禁眼帶笑意,從牀上翻身下來,拿起一旁的中衣,耐着性子伺候起來。
從頭到腳,哪怕是一根髮絲,都是他精心捯飭的。
“喲,手藝不錯呀!伺候過幾個女人,說!”姜沉魚酸溜溜地說話,姜堰摁了摁眉心,“實不相瞞,就一個。”
“今天不狩獵?”
“延後了。”
“有事?”
姜沉魚心裏咯噔一下,難道說皇帝知道了有猛獸被放進圍場的事了,姜堰看出她的心思,搖了搖頭,“黑熊的事我已經讓廿一私下去查了,是……長樂出事了。”
“長樂!”
姜沉魚渾身一僵,心一下子就被提起來了,趕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有沒有受傷,也遇到了猛獸了嗎?”
“是墜馬。”
“怎麼會!”
姜沉魚眉心一跳,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長樂騎的那匹馬,溫馴,漂亮,一身的雪白皮毛,比起颯踏也不逞多讓,甚至兩匹馬還有那麼幾分相似,只是颯踏的頭頂有一撮閃電暗紋,不仔細看是不會發現的。
“人沒事吧?”
“腿斷了。”
“……”
“太醫說,哪怕痊癒了也會落下殘疾,一輩子都不能再騎馬,走路也能看出跛腳。”姜堰無奈地說,聞言,姜沉魚噌的一下站起來,卻怎麼都邁不出步子。
“那丫頭那麼怕疼……她……”怕是要哭死過去了。
“去瞧瞧。”
姜沉魚心口一抽,有些心疼,不由得點點頭,跟着姜堰一起走出營帳,正好撞見寧晚清,三人點了個頭,便擦肩而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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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中,瀰漫着一股濃重的藥味,姜沉魚微微蹙眉,往裏頭走,繞過屏風,便瞧見一張毫無血色的蒼白小臉。
“魚姐姐!”
“長樂。”
姜沉魚緊走兩步,來到牀邊,握住她的手,之前那麼活潑的一個丫頭,現在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怎麼樣?”
“疼!”
一見到親近的人,小丫頭的委屈就憋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魚姐姐,我要瘸了是不是,往後再也不能騎馬了。”
“……”
姜沉魚不語。
她不想騙她,也不想承認,心不由得揪起來了。見她不說話,長樂扁着嘴,將眼淚擦乾,“哎,算了,瘸就瘸吧,再不濟我還是個郡主,有俸祿餓不死,不過就是叫京城那些小妖精笑話幾句。”
“你倒是想得開。”
“不然呢!”
長樂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難過一會兒就算了,摔都摔了,俗話說事已至此,我母妃說了,好的壞的都要接受,再說了……”
“嗯?”
長樂輕咳了一聲,往旁邊煎藥的小廝看了一眼,姜沉魚愣了一下,額頭掛下三道黑線,她說這小妮子情緒這麼穩定呢,原來是心上人在這裏。
“昂。”
長樂點點頭,笑得一臉甜蜜,彎了彎眼睛,好似兩個月牙兒掛在天邊,裏面盈滿了幸福,“原本……我父王不同意我嫁給商賈,如今我成了個小殘廢,倒也不算下嫁了,嘿嘿!”
“你,你們!”
姜沉魚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看她們的眼神也變得怪異起來,“你……你的腳,不會是自己折騰的吧,就爲了這麼個……男人!?”
“哪能!”
長樂毫不猶豫地否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就算再沒六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再說了,喫苦受罪的還是自己不是。”
“你知道就好。”
姜沉魚這顆心總算是安了一些,先不說她這麼樂觀,再算還不是個戀愛腦,轉頭看向一旁的姜飛魚,那股子殷勤勁兒,真是……
空氣裏,除了藥味,還有一股戀愛的酸腐味。
“你,過來!”
“我?”
姜飛魚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詫異地看向她,自打那次帶着張氏進宮給姜落雁求情之後,姜沉魚就沒再搭理過自己,不免有些詫異。
“對,就是你。”
“誒。”
姜飛魚跟着姜沉魚來到外間,正巧撞上姜堰,兩人視線一碰,姜飛魚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尷尬地笑笑,“妹夫。”
“呵!”
姜堰勾脣,冷笑一聲,並沒有搭理他。姜沉魚不管他們之間的眉眼官司,只是轉頭對姜飛魚說,“你怎麼想的?”
“昂?”
“對長樂什麼心思?”姜沉魚沒好氣地說。
“就,就妹夫對你的那種心思嘛!”說到這些,姜飛魚還害羞起來了,耳尖微微發燙,姜沉魚深吸一口氣,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乾脆點,娶不娶?”
“娶。”
“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嫌棄?”
“不嫌。”
“八擡大轎明媒正娶?”
“是。”
“沒孩子也不納妾?”姜沉魚眯起眼睛,逼問道。
“不納。”
“你要是敢對不起長樂,看我不……”姜沉魚惡狠狠地揮了揮拳頭,還沒放完狠話,就被姜堰把手包進了手心裏,粗糲的手掌有些癢,“不用你出手,我來。”
“聽見沒,你要是敢對不起長樂,他就廢了你。”
“……”
一臉委屈的姜飛魚:……你到底是誰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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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山秋獮持續了一個多月,隆德帝有半個月都在享樂,期間還招攬過幾個江湖術士到自己的營帳中,探討關於仙緣術法的事。
曾有兩位勇於直諫的老臣,一連寫了好幾本摺子,勸諫皇帝不要沉湎於此,要關心國家大事,誰知隆德帝不但不聽,反而將摺子一摔,怒斥老臣。
“不知死活的老東西,朕不過是與幾位仙人對談幾日,便惹到他們了嗎?”隆德帝大筆一揮,直接就罷免了這兩位老臣的官,“既然瞧不慣朕,那這官也別做了。”
“皇上,老臣嘛,總覺得自己在皇上這裏有幾分情面的。”
靜妃撿起地上的摺子,笑着說道,看似安撫,實則一句話便觸動了狗皇帝的敏感神經,“呸,倚老賣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