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吆喝，所有人都聚攏來，站在水榭前面，人人手中拿着一隻天燈，寫下祝福的話語，有給遠方的親人的，有給身旁的愛人的，一字一句都寄託了美好的祈願。
“給。”顧昀遞上一隻天燈，“有什麼願望，我替你實現。”
“……”
姜沉魚沒有吭聲，只是望着漫天的燈海出神，曾幾何時，她也和人一道兒放過天燈，寫下動人的誓言，只是那些畫面很模糊，她看不清身邊人的臉，但是她非常篤定，那人……
“我們之前是不是一起放過燈？”
“唔，是啊！”
顧昀面色一僵，心中隱隱有些惶恐，也許她的失憶只是暫時的，要不了多久她就好想起一切，要是她永遠想不起來該多好。
手指漸漸收攏，指節微微泛白，差點就將天燈給毀了。
“哦。”
姜沉魚低下頭，抿緊脣角，那人一定不是顧昀，感覺不一樣，那人是桀驁的，銳利的，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肅殺的氣質，和顧昀有着天壤之別。
可是，她爲什麼會想不起來呢！
那人到底是誰？
“來，許願吧！”
“……”
姜沉魚愣了一下，接過顧昀手中的筆，在布條上寫下心願，一願：孩子平安出生！二願：世界和平！三願：夫君平安……
她鬼使神差的加上了最後一句，明明她和顧昀尚未成親，總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顧昀爲什麼要騙自己呢？
他們從來沒有一起放過燈！
姜沉魚放下手中的筆，將天燈放回顧昀的手中，顧昀低頭看了一眼布條上的字跡，淺棕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戾氣。
字體蒼勁，根骨利落，一筆一劃間，好似一柄劍，鋒利堅韌。
這是姜堰的字。
心中一瞬的鈍痛。
哪怕人已經不在眼前，可他卻像夢魘一樣，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夫君平安，他真的想好好問一問，到底是哪個夫君。
見顧昀出神，姜沉魚輕聲詢問，“怎麼了？”
“沒事，放飛吧！”
“好！”
天燈緩緩升空，姜沉魚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祈禱着什麼，顧昀不看天也不看燈，只是默默地，貪婪的看着身邊的人。
……
畫面和諧而美好。
“屬下參見秦王。”
“……”
一聲問安打破了這一切，姜沉魚睜開眼望向眼前的男人，覺得有些眼熟，顧昀面色一沉，心中不悅被人打擾，連口氣也變得嚴厲起來。
“秦大人，不必多禮。”
“謝王爺。”
秦朗收了禮，朝着姜沉魚躬了躬身，不知道這位戴着帷帽的女子的身份，也不知道要行什麼禮，便只是簡單的打了一個招呼。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爲明月報信，見到了一個和姜沉魚十分相像的女子陪在顧昀的身邊，他這纔來一探虛實。
“今晚月朗星稀，王爺有美人相伴，屬實愜意，不知是哪家的閨秀，秦某唐突了。”秦朗笑着說道，不由得多看了姜沉魚一眼，從身形上看，確實同姜沉魚十分相像。
“姑蘇姜氏的女子，前些日子纔到的京城。”顧昀對答如流。
“……”
“姜姑娘安好！”
“大人好。”
姜沉魚覺得這位大人親切，便主動問好，可是剛說完，便被顧昀握住了手腕，“時候不早了，你身子不適，還是早些回去吧！”
“哦，好，確實有些累了。”
姜沉魚往顧昀的身邊靠了靠，轉動着手腕想要掙開，卻被捏的更緊了，兩人同秦朗告別之後，便一起上了馬車。
“子云，你弄疼我了。”
“對不起。”
顧昀鬆開了手，爲自己方纔的失態懊惱，姜沉魚的身份是一個問題，卻也不是問題，只是這張臉太過招搖了一些，而且……太多人見過了。
姜沉魚取下帷帽，長吁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狐疑地望着他，也不說話。
馬車溜溜達達的走着，兩人各懷心思。
突然，馬車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姜沉魚整個人都晃盪了一下，差點摔到地上，索性顧昀一把接住了她，“沒事吧？”
“沒沒，沒事。”
“初一！”顧昀冷聲喊道，門外的初一趕緊應答，“回主子的話，有個醉鬼，不小心倒在馬前，屬下這就把人弄走。”
說完，便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還有拖拽的聲音漸漸遠去，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跡。
把人拖到窄窄的小巷裏，當初明媚嬌豔的靜妃娘娘，此刻宛如一條死狗一樣倒在地上，“求你，求你讓本宮見見秦王吧！”
“靜妃娘娘，我家主子放你一條生路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這又是做什麼呢？”
“本宮，本宮要見秦王！！！”
“拉出去，埋了。”
“本宮知道……知道一個祕……”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嚥氣了，初一眸光閃動，擡腳踢了踢靜妃，見她真的死了，便對手下襬了擺手，“把人埋了，做乾淨點，省的晦氣。”
“是。”
從此，世上再無靜妃。
可憐的九皇子重病在身，飢寒交迫，終究沒能等到母妃給他買的藥，死在了去給先帝守靈的路上，享年九歲又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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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燈海煙花，大有普天同慶的盛世景象，青州這邊因爲姜堰的到來，剛剛擊退了一波突厥兵，迎來了短暫的安寧，街上零星的有幾家鋪子開門，小攤販也不多，大多都是賣花燈的。
“官爺，官爺，買盞花燈吧！”
“……”
兒童稚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一隻小小的兔子花燈攔住了他的去路，姜堰的臉上還帶着從戰場上下來的血煞，可面前這個小姑娘卻絲毫不怕他，睜着一雙漆黑的眸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官爺，兔兔多可愛，你就買了它吧！”
“兔子？”
姜堰微怔，腦中閃回幾個片段，兔子花燈，白色的兔子……努力的想抓住，卻怎麼都抓不住，可是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買下它。
“真醜。”
他口中嘟囔着，你他還是從衣襟裏掏出一錠銀子，丟在了小姑娘挎着的籃子裏，拿過兔子花燈，大步流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