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惜白走到牀邊,叫人把炕桌搬到牀上,又從食盒裏取出碗筷和一個精巧的小砂鍋後,太子眉毛忍不住挑了挑。
“這是什麼?”
他指着那小砂鍋問。
“淮山藥枸杞三色米粥,膳房剛做好送來的。”
宋惜白一邊回道,一邊打開砂鍋蓋子,用湯勺舀了一勺裝進小碗裏,遞給太子。
“昨天喫的解藥,主要作用的泄氣,精氣泄得太快,你身體纔會虛弱無力。加上昨夜還給你放了血,這身體就更虛弱了。虛不受補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大魚大肉,就這清粥小菜,加上補氣益血的藥材,才最合適。”
宋惜白一口氣說完,見太子只盯着自己,卻沒接過碗,思忖着這位殿下是不是習慣了要人服侍,不會自己喫東西?
想到這,宋惜白轉頭跟魏紅說:“魏紅,你來服侍殿下用膳。”
魏紅滿臉糾結。
我沒做過這種活兒啊!
太子這時候總算是回過神來了,一把奪過宋惜白手裏的白瓷小碗。
“孤自己來。”
食盒下方有小小的爐子,這砂鍋一直溫在爐子上,一路走過來,一點都沒冷掉,還燙着。
太子餓得很,稍微用勺子撥了撥,就往嘴裏舀了一大口。
接着,臉色一變,五官都扭成了一團。
宋惜白一看他這表情,頓時大樂。
“燙着了?”
她沒有絲毫掩飾笑意,太子看了心中又羞又惱。
孤還能被你看輕了?
直接閉眼,將嘴裏的粥一口吞下,還努力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情。
“沒有,這粥熱得剛剛好。”
如果他沒有一邊嘶着氣,一邊說這話,還是很可信的。
宋惜白見好就收,沒有繼續嘲笑,把小砂鍋放到一旁,叫魏紅攪拌降溫。
太子慢騰騰地喫完一碗粥,宋惜白又給她盛了一碗,這次的溫度剛剛好。
一砂鍋的粥全都下了肚,太子覺得渾身都變得暖洋洋的,肚子有點撐,腦子有的困,就斜靠在牀頭,閉眸休息。
宋惜白讓魏紅把東西都撤了下去,等門關上後,翻出針包,往太子頭上迅速紮了幾針。
太子睜開眼。
“這次怎麼扎頭上?”
“這是給你醒神的,順便試試昨晚的藥有沒有後遺症。”
宋惜白隨口說道。
太子臉一黑:“你給孤喫的到底是什麼藥?”
宋惜白眨着眼睛,一臉無辜的表情看着他:“剛剛說了啊!泄氣的藥啊!昨天事發突然,我身邊又沒解藥,只能這麼辦了。臨時配的藥,藥效不穩定。”
太子氣得眼前發暈。
“有可能出現什麼後遺症?”
宋惜白掰着手指頭數了起來:“頭暈、頭痛,精神短,氣短急促,還有……”
她頓了頓,眼神往太子的小腹瞟了一眼。
“易泄。”
太子一開始還沒聽懂,注意到她的眼神後,立馬瞪圓了眼睛。
“你給孤喫的到底是什麼藥?!!你是要害死孤嗎?”
宋惜白後退了兩步,雙臂環胸,涼涼地看着他。
“這可不能怪我,也不能怪我的藥。誰讓你昨天那麼不小心呢?那解藥原本沒那麼大副作用,換做平時,昏睡一晚上差不多就好了。可你中的那種助興藥,藥效太強,不用狠藥難以解除。”
太子臉色難看,幾乎是咬着牙問她:“沒有補救之法?”
事關男人的尊嚴,就算再生氣,太子也只能忍着。
宋惜白攤攤手:“我這不是在給殿下你治麼?放心,只要殿下乖乖聽話,不出半個月,就能恢復從前的龍精虎猛。”
太子鬆了口氣。
身體往後一靠,太子很快冷靜下來。
他看着宋惜白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冷靜淡然的模樣,不由懷疑她是不是在誆騙自己。
可他沒有證據。
太子心中腹誹了幾句“女子與小人難養”,閉着眼睛不理宋惜白了。
宋惜白偷笑着退了出去,拉來丁香研究後續的治療方案。
丁香忍不住戳了戳宋惜白的胳膊,低聲問:“昨天那種情況,你怎麼不上?睡一覺就能解決的事,又是扎針又是配藥,現在還要連着半個月的治療,也太麻煩了吧?”
宋惜白擺弄着她的銀針,慢悠悠解釋。
“我憑什麼要爲別人的錯誤買賬?中藥是他自己不小心,下藥是祝良媛心狠,跟我有什麼關係?”
丁香一愣,突然覺得這話說的好有道理哦!
“再說了,那藥兇猛,若是真同房懷孕了,對胎兒不知道有沒有害呢!我纔不喫這種虧。”
反正現在可憐的是太子,又不是自己,管他那麼多?
再者,她沒有說出口的是,正好借這次之事,能給太子治病找個合適的理由。
雖然太子讓馮嘉對外宣稱是“風寒”,但後宮也好,東宮也罷,根本就沒有祕密。
昨晚上太子在祝良媛屋裏的動靜那麼大,誰不知道?
就算昨晚上不知道,現在也肯定都傳遍了。
那太子突然生病,肯定和祝良媛脫不了干係。
宮裏頭的人,沒什麼娛樂,特別熱衷於八卦傳小道消息,宋惜白經過上次的流言事件,已經看出來了。
而這一次,宋惜白幾乎能想象出那些宮人們私底下會怎麼說。
自先帝起,後宮對爭寵之事,格外嚴苛。像那種丟個帕子、彈個曲子、半路劫人的手段,皇帝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裝病、下藥、假孕等手段,卻是不會輕饒的。
買通拉攏太醫,也是決不允許的。
太醫院獨立於六部之外,是由皇帝全權掌控的機構。
任何后妃,哪怕是皇后,想要裝病、假孕,都逃不過皇帝的眼睛。
祝良媛做出這種事,已經註定了她的結局。
也正是因此,太子醒來之後,沒急着處理祝良媛。
馮嘉作爲太子心腹,早在第一時間就控制住了祝良媛身邊的宮女們,又叫人看住了祝良媛的屋子,不讓任何人進出。
現在,太子等的,是祝家,或者說,是祝太后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