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將她的神情看得分明,心中微哂。
這麼一點小事就坐不住,哪夠資格做這太子妃?
但轉念一想,祝纖纖還不如趙氏!
太后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若不是自家侄孫女太不爭氣,犯下了那樣的大錯,自己又何須跟一個晚輩低頭?
太后的眉眼沉了沉,語氣也低了一些。
“其實這宮裏頭呀,沒孩子的多的去了。而生了孩子的,也不一定榮寵不衰。你看看哀家就知道了。”
太后這是安慰太子妃。
其實,太后自己是從來沒懷疑過太子有問題的,她以己度人,一直猜測是太子妃不能生,然後也不讓其他人生,才導致太子二十四了,膝下仍無一子。
也正是因此,她纔會出手幫祝纖纖。
結果,祝纖纖不爭氣,惹怒了太子不說,還落下了把柄。
太子妃垂着頭不說話,她現在有些心慌。
萬一太后要以無後爲由,廢了自己呢?
兩個人都是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測對方,又隔着多重隔閡,根本不可能真正的交心。
就算太后真心勸誡,太子妃也不會信。
如今就是。
太后頓了頓,覺得自己已經言盡於此了,太子妃要是聽不進去,那也沒辦法了。
她沉默了片刻後,換了個話題,說了宮裏過年的事。
“原先宮裏都是淑妃、德妃、賢妃三妃共理,但自從賢妃升了貴妃後,這後宮之事都是她在管。但近幾日,出了好幾件岔子,幾個太妃宮裏,炭例少了許多,使得兩位太妃感染風寒,久咳不愈。”
“還有織染局,竟將次品分送到針工局,那針工局的宮女將那些殘次布料製成衣裳,分到了乾清宮御前宮女手中。前幾日下雪,守夜的宮女在雪地裏摔了一跤,衣裳竟掉了色,惹得你父皇大怒。”
太后一口氣說了許多,歇了歇,喝了口茶,再擡起頭來時,就發現太子妃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太后微微挑眉。
果然,這就忍不了了。
她清了清嗓子,嘆了口氣,輕拍着太子妃的手。
“所以,哀家想讓你,幫貴妃協理六宮,如何?你可願做?”
太子妃幾乎是噌得一下站了起來,然後跪了下來。
“孫媳願意!”
太后一把將她拉起來,嗔怪道:“你這孩子,願意就願意,何必行大禮?咱們都是一家人,在哀家宮裏,不必論君臣,只論天倫。”
太子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孫媳太激動了,多謝祖母。”
太后再次拍了拍她的手,笑容親切:“既如此,明日巳時,就去永壽宮找貴妃吧!不必來哀家這裏請安了。年節將至,宮裏頭要忙的事很多。”
太子妃福了福身:“謝祖母憐恤。”
接着,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太子妃才告辭。
等太子妃帶着人離去,太后臉上的笑容剎那間消失。
她面無表情地坐在主位上,目光冷冷地看向門口。
滿室寂靜,無人敢上前來。
只有滿頭白髮的老嬤嬤,端着一盞參茶走上前。
“娘娘,可要老奴給您捏捏頭?”
太后接過參茶,卻沒有喝。
“你跟我一樣,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能做什麼?叫小丫頭們來伺候吧!”
老嬤嬤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多謝娘娘憐惜。這參茶,娘娘也不要嫌苦不喝,這還是祝家送進來的呢!”
“祝家……他們打的什麼主意,我還不知道?這幾年,膽子是越發大了,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能護得了他們幾時?”
老嬤嬤是個心思簡單的人,聞言便勸道:“娘娘,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都已經是太后了,還管他們做什麼?有這麼多兒孫孝順,娘娘就安心做個老壽翁吧!”
太后被她逗笑了。
“你個憨貨!”
老嬤嬤呵呵笑着,太后被她感染得心情也鬆快了不少。
“罷了罷了!我也老了,管不動了。皇帝是如此,祝家也是如此,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分了部分宮權給東宮,太子應該滿意了吧?祝纖纖那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太子若是不想計較,就叫她在東宮待着,永遠別出來了!若是太子容不下她,就把她帶到仁壽宮的小佛堂,每日給我誦經唸佛贖罪去!”
太后對祝纖纖,是真的厭極,不想再見到她了。
另一邊,太子妃興沖沖地回到東宮,立刻叫來了兩個最信任的嬤嬤。
丁嬤嬤正要回復熹良娣喝藥的事,卻見太子妃激動地抓住了兩人的手。
“兩位嬤嬤,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機會了!”
丁嬤嬤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配合着問道。
“娘娘有什麼喜事?”
“太后叫我明日去永壽宮,和貴妃同理宮務。”
兩個嬤嬤又驚又喜,同時跪了下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太子妃握了握拳,眼中的勃勃野心,再也掩飾不住。
到了午後,宋惜白和東宮其他妾室,都接到了太子妃派人傳的話。
從明日起,暫免請安事宜。
宋惜白一頭霧水地看向拂柳:“這又是出了什麼事?”
拂柳搖搖頭:“不知道。奴婢倒是見太子妃娘娘上午從太后宮中回來後,就喚了幾個嬤嬤進去,不知說了什麼,許久纔出來呢!”
宋惜白若有所思。
看來,是和太后有關。
“和我們無關,就不用管了。”宋惜白拍了拍手,“正好這幾日天冷得很,不用請安,還能多睡一個時辰。對了,這事兒殿下知道了嗎?”
後面這句,是問魏紅的。
“殿下應該是才知道。”
宋惜白不由挑眉,太子妃在屋子裏說了半天,纔想起來跟太子說?
這夫妻倆也沒那麼親密無間嘛!
她正想着,外頭倏地響起了陣陣腳步聲。
不等內侍通傳,太子直接就推門而入。
“你們在聊什麼呢?”
太子笑吟吟地走過來,不等衆人行禮,直接挨着宋惜白坐了下來。
宋惜白彆扭地挪開了些。
“帶着一身寒氣進門,還不過去烤烤火?”
就靠近了這麼一會兒,宋惜白都感覺到半邊胳膊涼颼颼的。
她這語氣屬實不太好,可太子一點也不生氣,依舊是笑吟吟的樣子,還故意惡作劇,用冰涼的手去貼宋惜白的臉。
宋惜白沒想到一向冷靜自持的太子會做出這種事,根本沒有防備。
兩隻冰冷的手貼着她的臉頰,猶如一頭扎進了冰桶中,宋惜白忍不住抖了抖。
“快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