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牀梳洗,換了身半新不舊的衣裙,臉上不施粉黛,頭上也只插了兩個簡單的髮簪,宋惜白就這麼素面朝天地去了中殿。
她許久不出現,其他人乍一眼看到她,都露出了驚奇的目光。
杜承徽率先朝她走來,屈膝行了個禮。
“見過熹良娣,您的病好了嗎?能出門了?”
宋惜白能看出來她是真的關心,但其他就不是了。
曹承徽拿帕子掩了掩嘴,輕笑了一聲。
“熹良娣可不像我們,這病啊,想病就病,想好就好,可是隨心所欲的很。”
“可不是?畢竟是殿下最寵愛的人呢,一說病了就不用請安了,哪像我們,就算病得再重,爬也要爬起來給太子妃請安呢!”
這同樣陰陽怪氣的,是謝昭訓。
宋惜白本不想惹事,可人家都欺上門了,她要是不反擊,只會讓人以爲她怕了。
於是,宋惜白瞟了謝昭訓一眼。
“太子妃娘娘體恤我等,可從未做過要我們帶病請安之事,更別提謝昭訓說的爬也要爬來請安了。這話說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爲太子妃多苛刻我們呢!”
周圍的宮女們臉色都微微一變,目光不善地看向了謝昭訓。
“我纔沒那個意思!”
謝昭訓急急辯駁。
宋惜白已經不理她了,轉向了曹承徽。
“至於你……大膽!只是個承徽,見了我不主動見禮,對同樣是承徽的杜妹妹一口一個妹妹的,你當自己是什麼?”
宋惜白一直給衆人的感覺都是溫和的,偶爾會說幾句不軟不硬的話,但從未有人見過她如此氣盛的一幕。
曹承徽的表情掛不住了。
“熹良娣這話說的委實過分,大家都是姐妹,何必揪着我一個稱呼不放?”
宋惜白哼了一聲,頭一甩。
“誰跟你是姐妹?杜妹妹,我們走。”
說罷,她拉起杜承徽直接邁過了門檻,走到了請安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就算大家懷疑她被太子厭棄,可她的位分還在,依舊是良娣,誰敢給她臉色看?
郭良媛、吳昭訓和玉昭訓馮鶯等人都不吭聲,默默地跟着進了殿內。
曹承徽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眼中恨意吞吐,低罵了一句。
“不要臉的賤蹄子!我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宋惜白沒聽見她罵,就算聽見了也不會在意。
她坐下後沒多久,太子妃扶着姚黃的手從內室出來了,她穿着一貫的大紅灑金宮裝,不過今天的衣裳繡的是一團團金色的菊花,和大紅色相得益彰。
不過不太合季節啊!
宋惜白心裏嘀咕了一句。
太子妃環顧四周,見宋惜白都來了,眼底浮現出一絲滿意,可目光一轉,看到了宋惜白對面空着的位置,眉頭隨即皺了起來。
“那位柔姑娘呢?”
她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一個嬌嬌怯怯的聲音。
“太子妃娘娘,妾、妾身來晚了。”
室內衆人的目光,齊齊轉了過去。
宋惜白和大家一樣,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柔柔姑娘。
這一看,她也忍不住心中讚歎:這長得和名字還真符合,溫柔如水、弱柳如風,是個男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拉進懷裏好好疼惜吧?
果不其然,宋惜白目光一轉,就看到其他人尚未完全收斂的敵意和厭惡。
就連太子妃,都眉頭皺了皺。
“既然來了,便先落座吧!”
柔柔姑娘邁着小碎步,小腰肢一扭一扭的,往前幾步走到了宋惜白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她剛坐定,其他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嘩啦啦全都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太子妃深蹲行禮。
“妾身給太子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宋惜白都差點沒趕上這波,更別說這位新來的柔柔姑娘了。
她懵懵地看了看四周,慌忙起身,學着大家的樣子蹲了下來。
只是慢了兩拍,看起來就顯得有些敷衍。
宋惜白的眼神,不由瞟了一眼右邊的吳昭訓。
這位太子妃的親信,也太會了啊!
剛剛就是她,第一個起身的。
太子妃沒有立即叫起,拿起茶盞,有一下沒一下地撥着茶葉,半晌後纔開口。
“都起來吧!”
話音一落,魏紅急急就要來扶宋惜白,被她用眼神制止。
宋惜白自己站了起來,坐回了椅子上,不着痕跡地摸了摸肚子。
太子妃叫宮女們上了茶,宋惜白聞了聞,裝作喝了一口,實則只沾了沾脣就放下了。
這時,坐在宋惜白下首的郭良媛主動開口了。
“娘娘,您還沒給我們介紹呢!”
太子妃挑了挑眉,順勢指了指那柔柔姑娘:“這位是殿下新得的美人,暫時封了良媛,賜字柔,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可要好好相處。”
她這話乍一聽說的挺有道理的,可細聽之下卻發現,語氣隨意的很,顯然沒把柔柔姑娘當回事。
宋惜白琢磨着,這兩天時間,太子妃應該已經把柔柔姑娘的背景都打聽清楚了,所以纔不在意。
畢竟,一個青樓出身的清倌兒,又在惠王府上當了那麼久的舞姬,就算懷了孩子,也絕對威脅不到太子妃。
更甚者,太子妃說不定還嫌棄她肚子裏的孩子呢!恐怕會覺得一個舞姬的孩子,不值得自己撫養。
當然,以宋惜白對太子妃的瞭解,就算她心中這麼想,表面上也不會露出來。
在東宮有第二個孩子之前,太子妃是肯定要把柔柔肚子裏那個抓在手裏的。
一瞬間的功夫,宋惜白腦海中已經想過了很多念頭。
而幾個女人們和那柔柔姑娘見了禮,都是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只有宋惜白八風不動。
這時,郭良媛又說話了。
“熹良娣這是怎麼了?怎麼一直不說話呢?瞧你臉色有些發白,可是不舒服?還是病沒好?要不要去叫個太醫來看看?”
她一臉的關切。
可這關切也太熱情了。
宋惜白眼瞼微擡。
“多謝郭良媛關心,我沒事。”
“熹良娣可不要硬撐啊!畢竟身子要緊。”郭良媛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惜白,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還是叫太醫來看看吧?就算沒事,也能安心啊!”
她怎麼老想請太醫呢?
宋惜白眼神一轉,忽然心中一動。
難道說,那個派人偷溜進丁香房間的幕後之人,是郭良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