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來吧!”

    念頭轉換間,宋惜白開口了。

    元愆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束手束腳地立在那兒。

    宋惜白沉吟片刻後接着說道:“你心裏也清楚,此事關係重大,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倒黴的不只是你一個人。所以,我也沒法向你保證什麼。但陛下心善仁慈,只要你真心悔過,他定會派人保護好你的。”

    元愆眼睛溼溼的。

    “我知道……我這種情況,若是換做旁人,恐怕早就悄悄讓我暴斃了。從小我年紀小不懂事,陛下也從未計較過……”

    “既如此,你就該相信陛下。”

    宋惜白打斷了他,語氣堅定。

    元愆怔了怔。

    宋惜白嘆了口氣,朝魏紅招了招手,低聲道:“你把他送出去,再叫你乾爹選幾個可靠的人,暗中跟着他回去。若有任何異動,即刻回宮稟告。”

    魏紅會意,點了下頭,走到了元愆面前。

    元愆吸了吸鼻子,做足了禮數,向宋惜白行禮告辭,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他走後,宋惜白叫人取來了筆墨紙硯,飛快地寫了封信,交給了盼春,讓她飛鴿傳書將信送回宮中。

    做完這一切後,宋惜白還是有些不放心,在偏廳內來回踱了幾圈,又讓人加強了防護。

    而另一邊,元愆走出莊子後就上了馬車,打道回府了。

    在他回府前,宮裏的元慎就接到了宋惜白送來的信。

    短短的信箋上,幾句話寫明瞭遇到元愆的事。

    元慎看完後,猛地坐直了身體,面露肅然。

    什麼人會盯着元愆?

    宋惜白或許不知,但元慎可太清楚了。

    當初假皇帝被元愆所殺,但假皇帝的人手卻沒有全部誅滅,有幾個漏網之魚,至今潛逃在外。

    從去年十月到現在,元慎一直讓人暗中搜尋那幾人,可至今一無所獲。

    甚至,他還特意派人去了假皇帝的西南老家查探。

    假皇帝的身世,元慎已經弄清楚了。可他仍想不通,他既是罪人之人,又怎麼能通過內衛的篩選?還一路被送到先皇面前,因相貌的相似,被大力培養?

    厲王的事,他都能查出來,內衛怎麼可能查不出來?

    除非,這其中還有一股他不知道的力量,在暗中操控這一切。

    元慎屈指敲着桌面,眼中精光閃爍。

    “終於露出馬腳了……”

    他坐在龍椅上,沉思良久,一個計劃在腦海中成型。

    次日,元慎突然決定要出宮避暑。

    時間就定在八個月後。

    這一消息傳出,不少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城中猜測紛紛,有說皇上孝順,是爲了去看望太皇太后的;也有說是放不下太子和公主的。

    各種說法不一,但朝中並沒有人反對。

    最近朝中也沒什麼大事,今年一直風調雨順。

    而莊子上,宋惜白也接到了元慎的回信。

    元慎並沒有說具體要如何,只提了自己要過來一事,提醒宋惜白最近減少外出。

    但宋惜白多瞭解他?

    稍加思索,就猜到他要做什麼。

    她不是很贊成,但元慎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勸。

    宋惜白能做的,就是儘量配合。

    半個月時間悄然流逝。

    這一日晴空萬里,御駕從皇宮出發,浩浩蕩蕩往城外行去。

    元慎將朝中大小事宜交給了內閣,把皇室的事交給了吳王,只帶了韓王隨行。

    御輦走在車隊的中間,四面紗簾垂下,遮得嚴嚴實實的,看不清裏頭的景象,只能依稀辨認出一道身影。

    御駕順利地出了城,朝着西北方向繼續前行。

    可沒想到的是,行至半路時,突然從官道兩旁,衝出了一大羣牛。

    衆人反應不及,那牛羣一下子闖進了車隊,將車馬衝得七零八散。

    “護駕!護駕!”

    有人大喊起來。

    侍衛們催馬聚攏到御輦附近,衛使指揮其他人手斬殺牛羣。

    但這羣牛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哪怕被砍中好幾刀,仍在車隊中橫衝直撞,嗷嗷叫着直至血流光了才轟然倒下。

    衛使鬆了口氣,正要叫回手下,突然異變陡生。

    咻咻咻!

    兩旁的樹林中射出無數飛箭。

    箭林如雨,帶着呼嘯之勢。

    衆人臉色大變,一邊當着箭,一邊向御輦靠攏。

    衛使跳到了御輦的最前頭,朝裏頭請示。

    “陛下,刺客太多,不如棄輦上馬,屬下帶人護送陛下殺出去!”

    裏頭傳出一聲淡淡的“嗯”。

    緊接着,一個穿着明黃色衣裳的人,掀開圍簾,走了出來。

    他低着頭,彎着腰,還沒站直身體,突然從斜旁刺出一劍。

    這一劍陰狠刁鑽,正好是衛使的視野盲點。

    那明黃色的身影下意識後退一步,卻仍當胸被刺中。

    衛使睚眥欲裂,反身朝那突然冒出來的刺客殺去。

    他沒想到,自己的手下居然會有叛徒!

    衛使的實力很強,不過幾個來回,就斬斷了對方的手,將人踢下了御輦。

    他舉起刀正要砍向對方的腦袋時,突然聽到了皇帝的聲音。

    “留活口。”

    衛使愣了一下,他發現這聲音不是從御輦上傳出來的,而是從御輦的後方——那一輛坐着隨行太監的馬車內傳出的。

    他定睛一瞧,果然就見那馬車內跳出了一人。

    雖然穿着灰藍色的太監服飾,但那眉宇間的凌厲之氣,正是元慎無疑。

    衛使鬆了口氣,飛快上前。

    “屬下參見陛下!陛下您沒受傷吧?”

    元慎搖頭:“朕無事。”

    與此同時,金祥也跳下了馬車,帶着心腹太監們守衛在元慎身旁,緊接着,從腰間摸出了一隻鷹哨,放在嘴邊用力一吹。

    一聲尖銳又悠長的哨鳴響徹雲霄,傳出去極遠極遠。

    而聽到這哨聲後,埋伏在附近的京營將士們聞風而動,從四面八方衝殺出來。

    他們藏得十分隱祕,這突然出現,頓時殺得那些刺客們措手不及。

    局勢,瞬間反轉。

    而御輦附近的內奸們,也被衛使揪出,頃刻間清除乾淨,只留了一兩個活口。

    元慎見大局已定,這才踏上御輦。

    “小六,沒事吧?”

    那被一劍刺中的人,正是韓王。

    韓王臉色蒼白,捂着胸口,有汩汩鮮血從他五指間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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