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金的請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芙月身着一身紫檀流仙裙一邊查看一邊悠哉悠哉地品嚐茶點,毫不掩飾地散發着妖異的氣息,仿若深山老林裏成精的妖怪。
朱管家看一眼便覺得頭皮發麻。
之前,怎麼就沒發現她這麼詭異呢。
“朱管家,你說,如果見到故人登門拜訪,曹平之會不會很高興?”
朱管家對她直呼縣令大名的舉動已經免疫,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事,這位的父親曾經也是和曹縣令熟識的。
那麼,芙月見過曹縣令也是正常。
但是,看她這副氣勢,怎麼也不像是去賀喜的。
朱管家斟酌着用詞,半天說不出話。
不過芙月似乎也沒有一定要他回答,只是笑了笑道:“馬車備好了嗎?”
“馬車……先前被少爺乘去了。”
芙月輕輕放下茶點,疑惑道:“他趕考,坐馬車?誰出的主意?”
朱管家被她這麼一問,頓時愣住,反應過來後頓時大驚失色:“糟糕了!現在怎麼辦!少爺他……”
芙月手指繞着茶杯邊沿輕輕颳了刮,指甲與瓷杯接觸,發出刺耳的聲音。
“朱管家,你現在的任務,是爲我準備馬車,其餘的事,不在你的任務範圍內。
打個工,倒也沒必要這麼真情實感。”
朱管家強忍住內心的不安,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是。”
“很好,去準備吧。”芙月道。
朱管家越想越亂,但芙月卻如同一尊真神,巋然不動。
他只得下意識聽從。
……
“曹縣令,恭喜恭喜啊,新宅恢宏大氣,與您着實相配。”
“呵呵,你這老東西,還跟我在這陰陽怪氣,放心,我好,就是崖州好,你們也會好。”
“還是曹縣令英明大義,某就等你這句話了。”
三言兩語間,便化解了一場無形的矛盾,很好地平息了他人的嫉妒眼紅。
芙月來到曹府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她眼神閃了閃。
曹平之今日身穿藏青色短袍,雙手揣在袖間,兩撇小鬍子在臉上晃晃悠悠,再配合上他不足一米七的身高,往那一站,與身後恢宏大氣的府邸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個彷彿高聳入雲,一個似乎低至塵埃。
他甚至像極了,府邸的管家,而不是主人。
曹平之的眼神偶然與芙月對視上,眼神深幽似潭,若是一個不注意,似乎靈魂都會被攫取。
這般眼神,與他的外表極其不符!
“有意思。”芙月輕笑。
在看到芙月的那一刻,曹平之愣了愣,但沒過一會兒神態便恢復如常。
他臉上微微帶着笑意,緩步走向了芙月。
芙月也順勢下了馬車。
“你這丫頭,真是女大十八變,曹伯伯都快認不出來了。
若不是眉心那一點硃砂痣,我還真不敢認。
當時,你也只有我半邊身子高,如今都高出我一個頭了。”
他身上帶着親和力,自然地與芙月寒暄。
芙月聽他提起此事,笑了笑:“曹伯伯貴人多忘事,日理萬機,能記得我的樣貌特徵,我深感意外。”
“你父親與我走得近,見多了,也就記住了。
對了,你今日是代表你父親來?可我依稀記得,你父親向來不喜歡這種黃白俗物。”
曹平之的眼神瞥向了芙月身後那輛鎏金滿繡到甚至有些土味的馬車,好奇意味十足。
在崖州這個小地方,誰不知道宋府發生的事,曹平之身爲縣令,卻一無所知?
芙月微微挑眉,用手帕輕輕按了按眼角不存在的淚水。
“曹伯伯,說到這個,我還真是不好意思,我今日是代表宋府來。
一不小心成了宋有財的小妾,我也很是意外,我本來是極力反對的,這樣不就亂了輩分了嗎?
宋有財和我爹同歲,你說我是該叫他伯伯還是夫君啊。
這也就罷了,但如今宋府大小事都要由我過手,比如說今日,我就得代表宋府來給您賀喜。
但,我見到您,都不知道怎麼叫好了,總不能跟着宋有財叫您老曹吧。”
氣氛在她說完話以後,頓時變得微妙窒息。
但,芙月似乎察覺不到一般,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嘩啦啦地流。
不就是軟刀子嗎?誰還不會遞似的。
曹平之也是沒想到芙月這般刺棱,他眯了眯眼,不過片刻又再次恢復那副親和的模樣。
“孩子,委屈你了,是我不該多此一問,你能來,曹伯伯就很高興了。
升梁儀式快開始了,進去吧。”
“好,嗚嗚。”
芙月一邊哭一邊進入了曹府。
那模樣看呆了一衆圍觀羣衆。
“等等,剛剛飄進去的,爲什麼不送禮?”
曹府的管家看完熱鬧後才猛然反應過來。
曹平之聽聞此話,拍了拍管家的肩膀,搖了搖頭。
管家卻很難淡定,要知道,舉辦這升梁儀式需要花很多錢,要想回本都得靠來往的賓客送禮。
不然他們爲什麼要邀請宋有財一個渾身銅臭味的商人?!
“老爺,她……”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曹平之眯眼,“雖然都是宋府的人,但宋有財那老狐狸,比她有眼色多了。”
“那就這麼算了?宋有財竟然派一個小妾來參加典禮,簡直是沒把您放在眼裏!
往日裏故意俗氣地稱呼您老曹也就罷了,如今是越來越囂張了,連一個小妾都敢譏諷你,一定是宋有財授意的!”
管家一想到宋府那潑天財富,就這麼錯過了,很是肉疼。
“放心,本縣令會讓她,有多少,就吐多少出來。
宋有財想噁心本縣令,走這步棋,實在是愚蠢。”
說完,曹平之綻出一絲微笑,繼續迎接其他賓客。
管家這才鬆了口氣,他相信,無所不能的曹縣令,一定能如願以償。
這邊芙月在小童的帶領下,來到了女眷們聚集的地方。
當那羣笑眼盈盈談笑風生的女眷看到芙月時,紛紛啞了聲,互相給對方遞眼色。
有的人甚至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堪入目的髒東西一般,拿着手帕捂住口鼻,一臉嫌棄的模樣。
芙月將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眼神裏流露興味。
“小娃娃,你把我帶到這裏來,是曹平之吩咐的嗎?”
那引導小童還沒說話,那羣女眷就炸了。
“你這見不得人的小賤蹄子說的什麼話,你是覺得,來這裏參加儀式,還委屈你了?!
我們還不願意與你爲伍呢!畢竟誰都幹不來自甘墮落,爬一個老男人牀的事!”
這段話一出,頓時引起鬨堂大笑,那發言的女子彷彿得到了什麼肯定一般,驕傲地昂起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