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剛一走進去,我便看到一個身穿硃紅色長裙的女子,垂着手臂站在井邊,她的手白得似雪,一晃一晃,像沒有生命的柳枝。
更駭人的是,我看到,她、她沒有頭顱,肩上一片空洞,與夜色融爲一體!
我……我第一反應便是,那會不會是……孃親。
但,我準備喊的時候,劉大頭走了進來,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半邊身子立馬的麻了。
然後我就被劉大頭生生拖進了廂房,我還記得,他看到我爹時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爹是被人弄癱的。
他隨手點了幾個穴道,我爹便恢復了意識,我還沒來得及高興,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我爹先是抽搐了幾下,整個人猛地變得癲狂,然後就是你看到的那樣了。”
芙月聽得出,他很在意那個女子的身份。
“你確定你沒有看錯,她真的不是人麼?”
宋千淮抓住芙月的手臂,很肯定地說道:“我沒看錯!她沒有頭!人怎麼可能沒有頭!”
芙月眼神微閃,沒有與他爭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後說道:“你受驚了,一會兒我先送你回去,明天白天我們再好好說這個事。”
宋千淮點了點頭,思緒紛雜,六神無主。
此時芙月給出了行動方向,他也便下意識遵從。
芙月扶着他站起身來,隨後又帶着他緩緩走出廂房。
就在這時,宋千淮腦子裏猛地閃過一個念頭。
“月兒,你知道我爹是被誰弄癱的嗎?”
芙月頓了頓,淺淺勾起脣角:“你問這個做什麼,他如今不是已經恢復行動了嗎,也是好事。”
“可他現在神志不清了啊!我不能從他那裏問出傷害他的兇手了!
月兒你和爹親近,你告訴我,我才走了不過兩天,怎麼爹就成這樣了。”
宋千淮興許是先前受到了驚嚇,此刻情緒起伏較大。
芙月想哄孩子一般小聲哄道:“我告訴你,告訴你,但是不是現在,現在你需要休息。
明天我們再好好談談。”
“不!我現在就要知道。”
宋千淮用力捏着她的雙肩,其力度之大彷彿能將她肩骨捏碎。
他語氣激動,眼眸卻暗沉如鐵,深處還藏着火光點點。
芙月皺了皺眉,她問道:“一定要現在知道嗎?”
宋千淮的手指微微顫抖,芙月立刻捕捉到他如此細微的動作。
他在害怕。
害怕什麼呢?
芙月舌尖輕輕頂了頂上顎,驟然笑了:“你其實都猜到了,不是麼?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我面前還裝什麼兔子。”
讓老子裝賢惠裝了好久!
宋千淮沒想到,只是一個細微到,幾不可見的動作都能讓芙月迅速做出判斷。
她怎麼會這樣!
她明明不是這樣的,她從小千嬌萬寵地長大,她根本不會察言觀色!
不可置信地後退幾步,宋千淮眼神痛苦。
【警告!警告!宿主人設崩塌風險指數高達99%!】
【警告!請宿主立馬做出補救,否則系統將對你進行懲罰!】
“你,你不是她……”
【懲罰即將開始,倒數59秒】
芙月眼裏光華流轉。
她上前一步,握住了宋千淮的手臂。
宋千淮眼裏閃過一絲期待。
芙月猛的一巴掌,將他瞬間打懵了。
“你!”宋千淮震怒。
“我當然不是她,我只是你們宋府一個最卑微的小妾!
我沒有爹爹的護佑,沒有愛人的疼寵,我只有沖天的怨氣和不甘。
今日你在宋有財身下受辱的場景,我經歷了千千萬萬遍!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說,你真的認識我嗎?”
“你明明知道,我不擅長察言觀色,你明明知道我是百般疼寵長大的金枝玉葉的大小姐,你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深淵惡谷!
僅憑一兩句輕如鴻毛的誓言就想讓我爲你守身如玉,你好大的臉!”
【倒數29秒】
“你又真的是你嗎?你還是那個爹爹生前最得意最信賴的弟子嗎?
爹爹屍骨無存,至今下落不明,你何曾問過,尋過!”
【倒數19秒,宿主你別再罵了,再罵你人設就真的崩了,指數壓根停不住啊。】
“沒錯,是我做的,我受不了了,我弄癱了宋有財。
如何?你現在滿意了麼?我就是這樣一個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人。
憑什麼我爹爹屍骨未寒,你爹就能風光納妾,憑什麼,我要在仇人身下承歡受辱還不能有所怨言!”
“現在,你可以報官了,如果是你,我絕不掙扎。”
【倒數9秒……】
宋千淮被她鋪天蓋地的怨懟震得無所適從。
他發誓,他真的,是第一次直視她,第一次明白,原來她也有這麼多的痛苦與無奈。
他不是自己想象的,溫婉但堅韌,逆來順受的小白花。
她是會咬人,甚至會殺人的罌粟!
她的情緒反撲,原來也會如此洶涌澎湃,仿若冰寒刺骨的深海,將他生生吞沒。
“我……”宋千淮有些手足無措。
【倒數3秒!宿主你完了!】
芙月只是嘲諷地笑了笑,不就是丟臉,丟過這一回,從此以後,沒有什麼能束縛她!
她將,百無禁忌。
“對不起月兒,今日,什麼也沒發生,我受驚了,說了胡話,很抱歉。”
沉默片刻,宋千淮突然說道。
【恭喜宿主,成功補救bug~】
腦海裏傳來系統的聲音,芙月挑了挑眉,神情自若地拿着手帕按了按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宿主,你不意外嗎?剛剛差點就出事了。】
“不過都是計劃的一部分,好壞都能接受。”芙月淡淡勾起脣角。
【靠!你就是個黑蓮花,連我都被你騙了!演的跟真的一樣!】
瓊東西無語。
家人們誰懂啊,它要是男主它也迷糊!
“月兒,原諒我,我們以後好好的,行嗎?”宋千淮將芙月抱進懷裏,語聲顫抖。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可宋有財不死,我們永遠也不能真正的在一起。”
芙月就像徹底暴露醜惡嘴臉,張揚舞爪的惡魔,她甚至開始計算起了宋有財的小命。
宋千淮頓時呼吸一滯,心如刀絞:“月兒,他畢竟是我親爹。”
“你師父也是我親爹。”芙月說道。
宋千淮啞口無言。
冷凝的氣息圍繞着兩人,彷彿能將人凍住。
然而誰也不知道,在角落,有一個熟悉的人正暗暗注視着這一幕。
當聽到兩人在謀劃殺死宋有財時,他佝僂着身子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