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月冷哼了一聲。
那道佝僂的身影彷彿被定住一般，抖如篩糠。
“你很有意思嘛，膽子這麼小，心眼卻這麼多。”
朱管家頓時如遭雷劈，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匍匐爬到了芙月腳邊，老淚縱橫道:“月夫人，饒了我吧，我什麼也沒看到!
求求你放過我，今日的話我一定不會透露一個字，否則天打雷劈!”
他話音剛落，天空應景地響起一道驚雷。
朱管家的面色霎時間變得慘白。
芙月輕嗤一聲:“朱管家，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啊。”
誰料，芙月這句看似尋常的話卻把朱管家嚇得不輕。
“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是他們逼我做的!是他們!”
“少爺，救救我，救救我，都是老爺讓我做的，是老爺!”
朱管家跪爬着來到了宋千淮的腳邊，扯住了他的衣服。
宋千淮感覺極爲不適。
他下意識抽離了自己的衣服，轉過了頭。
就是這一舉動，讓朱管家忍不住呼吸一滯，隨後便開始癲狂大笑。
“哈哈哈哈!報應，這就是宋府的報應!老爺你看到了嗎？
你辛辛苦苦賺錢養的兒子，竟然倒戈向了仇人的女兒!引狼入室，與狼共舞啊!
兩人狼子野心就要將您殺死在廂房啊!”
宋千淮皺眉問道:“朱管家你在瞎說什麼，月兒此舉也是情有可原!
況且，我還沒有答應月兒，讓她傷害爹爹，你怎麼就亂喊亂叫，驚擾到爹爹怎麼辦!”
誰料，朱管家卻是瞭然又憐憫地看了宋千淮一眼，說道:“小少爺，你殺了我吧，我死在你手裏，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我不願死在那妖女手裏，她一定不會讓我好死!”
宋千淮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見芙月蹲下了身，一把掐住他的脖頸，眼神冷漠地彷彿在看螻蟻:“那你就死吧。”
她的手掌不斷收緊，朱管家面色痛苦發青。
宋千淮先是一驚，隨即握住了芙月的手:“月兒，我知你仇恨，但他一死，一切都死無對證，你不是想找師父的屍骨嗎？絕對不能就這樣殺了他!”
芙月笑了笑，鬆開了手，大口大口的空氣灌入口鼻中，朱管家彷彿重生一般，感動又恐懼地留下了淚水。
經此一次，他再也不敢死了。
他發現，自己是真的很怕死。
“朱管家，別光哭不說話啊，告訴我，你剛剛想去哪裏，找你的哪個主子?”芙月問道。
朱管家腿腳一軟，哭着說道:“是劉大頭，劉大頭讓我去的，他說了，如果聽到廂房內傳來奇怪的聲音，就讓我去叫人。
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真的無意偷聽你們的對話……”
芙月頓時感覺槽多無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任務是負責找人抓姦，結果無意偷聽到祕密是嗎？”
“是，哦不，不是不是!”朱管家語無倫次，欲哭無淚。
宋千淮卻抓住了重點:“你爲什麼這麼聽劉大頭的話?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他是主子!
難道讓我丟臉，讓爹爹丟臉，你很得意是嗎？！”
他眼裏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將朱管家燃燒殆盡。
“是劉大頭逼我的，我不干他要殺了我啊!
況且，況且我們原本以爲在廂房裏的是芙月小姐，才下藥的。
沒想到房裏卻是老爺，而且那劉大頭葷素不忌，生生改了主意，我也十分忐忑啊！”
朱管家嗚咽起來。
宋千淮拳頭緊握，青筋猙獰。
芙月歪了歪頭好奇地問:“那你一開始說的，不要來找你是什麼意思，誰要來找你？嗯？”
“哦？知微，你看，即便留他一命，他也不說實話，還是殺了吧。”
芙月輕輕說道，彷彿在談論天氣一般自然。
“別別別!我說，我說!芙月小姐，說實話，原本我是打算等少爺回來做主的，沒想到少爺卻一心向着你!
我沒有希望了，只願二位看在我說了實話的份上，能饒我夫人和孩子一命。”
朱管家心裏的陰霾越發沉重，他知道，自己說出來後，活不了了。
但他也知道，他不說，同樣也活不了。
只是，他還想爲自己的家人謀算。
芙月挑眉，這倒是和原主爹爹挺像:“好，答應你。”
朱管家嗚咽一聲，感激地說道:“謝謝月夫人。”
隨後，他便開始緩緩講述一個駭人聽聞的故事。
“事情是這樣的，近幾天不知爲何，府裏常常鬧鬼，一開始，是下人發現紅衣女子站在井邊。
後來，他們發現，這紅衣女子甚至會開口說話，說什麼‘把她的皮還來，把她的頭還來’
下人們驚懼不已，甚至有好幾個因爲驚嚇過度生病臥牀開始找我告假了。
我原本以爲這就是下人們不想做工的手段，直到我親眼所見……
那是一天晚上，我提燈夜巡，在路過老爺後院時，看到了這紅衣女子。
她嘶吼着朝我衝來，若不是我躲閃及時，早就被她害死了!
回去之後，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即便我請了道士做法都沒能把這女鬼收走!
並且她還變本加厲，將我那不足一歲的小孫孫嚇丟了魂!
如果當初知道，她……會向我的家人復仇，我怎麼也不會幫着老爺他們行惡啊！”
宋千淮皺眉問道:“和我爹有什麼關係，他讓你做了什麼!”
朱管家嘲諷地說道:“當然有關係，你爹，曹縣令，月夫人的爹，他們三個人同樣參與了這件事!
只不過月夫人的爹身兼要職，受到更多的紅眼，故而成爲最早犧牲的靶子罷了!
實際上你爹和縣令做的並不比他少!
你們知道返魂香是怎麼製作的嗎？”
宋千淮握緊拳頭，身形緊繃，但仔細看來，又能發現他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可見他的內心極不平靜。
“不知道，但肯定與年輕女子有關係。”芙月淡淡說道。
朱管家震驚地看了芙月一眼:“你爹竟然把這個告訴你?!”
芙月只是輕嗤:“怎麼可能，只是我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就聽到了她們在說話而已。”
如此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把在場的兩人嚇得背後起了一層冷汗。
“是……您說對了，關於返魂香，具體配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藥引需要用到年輕女子，至於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他們從來不讓我參與最機密核心的部分，我能接觸到的，就是那些年輕又貌美的女子冰冷的屍體……
說實話，我也怕啊!但我在宋府這麼多年，見到的事不少了，宋府好，我才能好!
於是貪心和慾望，讓我一步一步走向了深淵，我做的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快，逐漸麻木。
就連我自己都以爲，我天生就是如此冷漠，直到那天，我在埋屍的時候，發現那女子還剩一口氣，我卻慌了，我生生將她掩埋。
那，應該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殺人，嗚嗚。”
朱管家掩面哭泣，將一切吐露後，他竟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先別哭了，我問你，你還記得，這些女子身上有沒有什麼傷口嗎？以及，有什麼共同點?”
芙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