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榮祥坊第五街一路走到底,最後一戶人家便是汪子安的住處。

    這地方是當初爲了寧寧,他租下來的,現在兩人不得相見,繼續待在這裏也無甚意義。

    便想着住夠這月,他便搬回城外的老家。

    唐元元敲門後走進來,剛坐下喝空一杯水,便是與汪子安說了她是如何租下曹家攤位的事情。

    她沒說曹鍾寶要娶她的事,只撿着要緊的說,爲的就是讓汪子安明白,牛脊湯配方的事情他捅了大簍子。

    “對不住掌櫃的,我不知道你們此前還有這些淵源,若是知曉,今日這話我定是不會出聲。”汪子安愧疚地與她道歉,心中頗爲懊悔。

    他頭腦精明,唐元元這麼一說,瞬間便是明瞭後續問題所帶來的棘手程度。

    唐元元無奈地笑笑,攤手,“你倒也不必自責,原本與你配合無間,誰知道曹二少爺半路殺出來搞亂了我們的計謀。”

    便是立刻,他眼神一閃,與她建議,“行會里有這麼一個職稱,藝術食譜保障責令人。若是目前對抗王員外喫力的話,可以去問問卜師傅。”

    聽他這樣說,她瞬間明瞭,“你是說,要加入行會申請牛脊湯的保障責令?”

    “對。”汪子安點頭,語氣堅定,“我做纖人這麼些年,也不是白做的,倒也認識一些行會里各個階級的人,如若咱們的配方得到行會的責令保護,就算王員外想用,也得問問官家纔行,畢竟只要蓋了行會的章,便是隻屬於我們一家的獨創了,否則他就是侵害整個廚師行會的利益,會遭到官家制裁。”

    這個建議半喜半憂,唐元元沒有立刻回話。

    江州的廚師工會內部職位繁雜,勢力龐大,幾乎統領整個江州地界的所有廚師隊伍,但凡是不與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工會爲伍,便會遭到行會的打擊,輕則讓你沒飯喫,重則名聲盡毀。

    是以,若想活下去,很多剛做起來的隊伍便主動選擇加入行會,要麼九州廚師工會,要麼無雙閣。

    好處也多多,加入後能參加工會組織的各種比賽提升自身隊伍的專業素養,還能學習到全國各地的時興食譜,沒活的時候能接到工會下派的訂單不至於讓你餓死,若是野心極大,只要你有能力,將工會收入麾下自己做老大也不是不可以。

    但壞處也明顯,一旦加入,就不能脫離,終其一生都要爲工會效力,入會費也非常高。由於內部制定了一系列競爭制度,導致隊伍紛雜,也不乏混雜着掛羊頭賣狗肉的野路子,一個防備不及,便會被內鬥背刺,勾心鬥角充斥着每個人的內心,像戰場一般,只有你死我活。

    而藝術食譜保障責令人這個職稱便是行會里的一個大類,負責整個江州內所有具備獨創性,藝術性,觀賞性的美食菜譜,自有一套裁定的標準體系。

    一旦被彙編入行會內部,便是官方欽定的獨家食譜,旁人若是想用,就要一層層往上申請,得到行會與所屬人首肯纔可以,而若是盜用或者篡改,將會有行會出面負責處理此類事件,以做到保護獨創性目的,激活激勵每個廚師的創造性,爲美食界不斷注入新鮮靈感。

    唐元元不喜歡工會,這東西早在大周立國便成立了,一百多年過去,內部早就腐/敗不堪,稍微有點門路的都或多或少的與地方勢力勾結,若是如此,她稍微努力下,也能做到啊,爲個牛脊湯就尋求庇佑,她覺得不值當。

    “行會的事暫且不提,距離王員外知曉還有些時間,我們可以先下手爲強,直接去求王大人。”

    “分管醫學司的王大人?”

    見着唐元元點頭,汪子安眼神亮起,對啊,王大人不是五日後有個家宴要他們掌勺,他又是縣太爺的下屬,出面的話肯定比他們來的有力,還不用直接面對陳鈞。

    “掌櫃的心細如髮,我佩服!”

    他由衷地讚歎,由他而起的事沒提供好的意見,反而還是要靠唐元元自己解決,想想心裏就有些內疚,於是他主動把責任攬下。

    “與王大人對接的菜譜還有些細節要改,讓我去吧,藉着這個由頭央求他幫忙給縣太爺吹吹風。”

    “不可。”

    唐元元一口回絕,“這是兩碼事,切不可混爲一談,顯得我們是如此業餘。況且我是牛脊湯的主人,這件事合該由我親自登門求人家,你是我的管事,讓人聽了去,指不定心裏如何想,說小小草民架子大,求人辦事還派個夥計來。”

    聽她一席話,汪子安瞬間清明,他從來沒有糊塗過,淨出餿主意,“還是掌櫃的想得周到。”

    話說到這裏,唐元元準備起身離開,臨走之際,頗爲上心地看着他,“這兩日/你太累了,今日便休息吧,手頭上的事往後放放也不急,此刻放鬆心情最重要。”

    汪子安知道她這是在關心自己,怕是看出他糊里糊塗地,把話聽進心裏去,點點頭應承下來。

    離開後唐元元直奔牛家村老唐家,今日發生太多事,現下太陽快要落山,就算王員外想要明搶,也要等到明日,她要趁着城門還沒關,先把另一件事解決掉。

    便是把牛脊湯的攤子退了,發生了曹鍾寶這件事,她不想給他無用的希望,還不如當機立斷,退了攤位,正好原本就計劃着要在城裏開門面,只是被迫提前了。

    家中無人,想是小伍該是一個人顧不過來,便帶着王豆花與六水一起去了地裏忙活,她也沒時間再去尋,便拿了地界費的契書去找曹家管事。

    上次是把四百文直接交到曹鍾寶手上,這次要退,還不夠滿月,他們是要退還剩下天數的錢。

    整個曹家上下無論是主子還是僕人,全都不屑正眼瞧人,便是連這管事都一個樣。

    唐元元忍着氣,臉色平靜地等他數錢,要不是看在曹鍾寶面子上,誰要忍氣吞聲地在這裏看一個狗仗人勢的下人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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