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話同時,過手後暗自掂量了下,覺着重量頗豐,瞧着唐元元愈發地笑眯眯起來。
“當然可以啊唐掌櫃,你們手續齊全,我與鄉正老爺如何有阻攔的道理,快些蓋起來,也好叫我等都來蹭仰蹭仰新房子的風水。”
唐元元也是與他答着場面話,倒也相談甚歡。
聊了一陣,村正便回去給鄉正回稟,她則是獨自一人留下,以腳爲尺,一步一步地繞着這塊地走了三圈。
隨着不斷地繞圈,她面上逐漸壓制不住興奮之色,到後來,便是要跳將起來,望着下方的牛家村,抑制不住地想要高聲喊叫。
她有房了,終於靠自己努力,蓋起了新房!
這是一件多麼值得慶賀的事兒啊,三進宅院起成,意味着老唐家不再是一介任人宰割的草民,而是正式步入商賈之列。
商賈自古以來便是最低一層,唯士大夫優於一切,是階級的象徵。
雖說脫離了百姓身份,步入商賈會被那些自詡底蘊厚重的高門貴胄看不起,但對唐元元來說,現在這條路就是最好的路。
唐家所有人不會在喫糠咽菜,不會在深冬裏,躺在麻草燒的炕上冷到睡不着,六水更不會念不起書,唐父更加不會連病都捨不得治。
世家大族視金錢如糞土,認爲深宅大戶重視財帛有失/身份,可正是這些‘糞土’改變了老唐家的命運,‘糞土’可真是個不可或缺的好東西啊!
最終,唐元元還是忍住了,沒有大喊出來,而是站在高處深呼吸,慢慢地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回家。
回去後她把這個消息暫時壓着沒給唐父講,而是想等一家人全都在場時,再說出來也讓全家人高興高興。
馬上就要過酉時,她讓齊順順別練了,趕緊在她這裏吃了飯回家,自己則是去了宴豐食肆。
今日的收入與昨日比較,漲了六兩,共計十兩。
莊弘與她清算各項開支,正算着,監市挎刀帶着官差走進來。
“唐掌櫃何在?”
唐元元轉身行禮,“大人安好,民女正是宴豐食肆的掌櫃。”
監市看了她一眼,來到櫃檯前站定,底下人走上前,端起錢缿掂了掂清點,而後與監市耳語幾句。
錢缿別名撲滿,是人們普遍用來儲藏積攢財帛的陶罐。
但錢缿卻又與尋常的撲滿不同,肚子後面開着孔洞,在食客們飯閉後,將銀錢結算清楚,交予櫃檯,管房要當着食客的面,把錢一分不差地放入錢缿,以示公開透明。
而閉市後,監市也會在商販之間挨個清點查賬,肚子後的孔洞便是方便取出當日收入清點的。
當攤販時,唐元元夠不上資格準備錢缿,便把每日結算來的銀錢專門放在一個布包裏,其他流程是一樣的。
現下有了店面,自然是該有的必須有,不然官府第一個就來抄你。
她所用的則是素胎桃形罐,擔心一個不夠,一次準備了仨。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剛開張才兩天,三個錢缿已是滿了倆。
她屈身回禮,“多謝大人提醒,民女一定省得前去。”
“嗯。”監市沒在看她,帶着人轉身出去。
“大人慢走。”唐元元說着,將人送出門,就見不遠處顧先生正朝着她這邊走來。
還離着老遠,她便是衝着他高興地招手。
“顧先生,我在這裏!”
男人早就看到她站在門口,清淡地面容瀲灩着一絲笑意,稍微加快了些步伐。
還沒到得近前,修長的手指便張開,把她的小手握在手裏,人看起來倒是心情不錯,還能與她開玩笑。
“今日/你倒是像只拔了毛的兔子,聽話得乖覺。”
唐元元頓時瞪大了眼珠,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這還是她頭一次知道原來顧先生也能這樣輕鬆地說笑。
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小手任由他牽在手裏,兩個人一道進得內堂。
他一進來,整間食肆就像鍍着一層光暈般亮堂不少,連帶着在後堂的四個夥計,都爭相恐後地躲在隔扇後面悄悄地看他。
四個夥計兩男兩女,都是剛長成的少男少女,因着家中窮苦,有的是被爹孃發賣了被牙人買下,送到她這裏來討生活的,有的則是不得已早早離家,掙點辛苦錢餬口。
顧先生今日身着玄紋圓領羽藍色寬袖橫襴袍衫,袖口自然垂順敞開,腰間繫着湖碧革帶,整個人挺拔如松,衣服隨着他的走動,袖口和下襬產生自然地蕩擺,更顯高大威懾。
那兩個偷偷窺探他的女夥計今日親眼見識到鼎鼎有名的顧先生真容,兩個人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浮現緋紅。
便是那略顯粗鄙的手指都害羞地蜷曲,透露出小女兒心態的戀慕與神往。
顧七郎似有所覺,剛還淡笑地面容微微轉頭時,早就沒了平和,取而代之的則是冷淡。
他眼尾冷厲,在唐元元看不見的地方,涼薄的脣角慢慢扯出一絲隱祕的虐笑,瞧的人渾身發麻,汗毛倒豎。
“我要跟你說個我最開心的事,你知道嗎,我能蓋房子啦!”
唐元元滿心滿眼地都是他,哪裏察覺背後的這些,她也不在意別人,一心只想着要把這個值得慶賀的好消息第一時間與他分享。
耳邊嘰嘰喳喳的,他不在看後堂,轉過頭來淡淡看着她。
撫/摸着她的髮絲,語氣帶着笑意,“你若與我細說,我便做頭一個你的聽衆。”
“那好,你去次間等我,我閉市後來找你。”
唐元元紅/暈着臉蛋,連忙帶着人來到次間,讓他坐下稍等片刻,自己還有夥計們要安排呢。
已經過了酉時,她讓夥計們把食肆灑掃乾淨,閉市後便是自己的時間,只要不出城,由着他們去。
莊弘則是有家室的人,不想四個店夥計,需要管喫管住,他便是辭別了他們,回家去了。
安頓好夥計們後,唐元元則是端來攢盒與茶水,開心地與顧先生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