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山藥去皮切小塊蒸熟,趁熱壓成泥,倒入熟糯米粉揉成團,分成兩份,其中一份加入抹茶粉揉勻。

    就這樣,一份是白色,一份是添加了抹茶粉的碧色,揉成兩團光滑的小劑子放在盆皿裏備着。

    兩種顏色的山藥麪糰分別取出食指大小的一團下來,混合在一起,揉成小圓球。

    因爲碧落本身的外形是白色居多,唐元元便把白色麪糰的比例取多些,抹茶的麪糰少些,大概二比一這樣子。

    然後把豆沙餡全都分成大小相等的一個個小球,大小可以參照小飯勺,能一次盛放一個小球,便是可以的。

    這次就是做實驗,看看成品的效果。

    故此,唐元元攏共搓了三十個豆沙餡圓球。

    接着,她開始擀山藥麪糰,依次擀成圓餅後,山藥麪皮的多半呈現雪白色,下面一小部分呈青碧色。

    然後將豆沙餡包入麪皮封口,放在手裏重新滾成一個小圓球。

    接下來,便是最精要的部分。

    一份賞心悅目的茶果,外形最是需要上乘,這極其考驗師傅的匠人功底,拿着模具刀手要穩,腦海裏還要有想象力,動手的同時就要在麪糰上刻畫出圖案來。

    唐元元定了會神,單獨拿出一個圓球來,調整好姿勢就要準備上手,卻被前堂的監市打斷。

    閉市的時辰到了,監市已經領着官差來清算一天的收入。

    她只好放下手中的小花刀,帶着莊弘招呼監市大人。

    今日總共盈利四十六兩,刨去稅收,店裏的營生一日比一日紅火。

    汪子安還沒有來給她呈報大席的盈利,若是加上大席的收入,估摸着她應該能落個八十兩左右。還有今日縣主府的三百兩,原本是鬧翻了的,誰叫顧七郎最後出現,也不知道怎地,縣主夫人便把三百兩與她結算清了。

    不拿白不拿,這本該就是她應得的,連着做了兩回月內食,受氣又受累,既然都遞過來了,幹嘛不要這份錢。

    “唐掌櫃,店裏最近可有異常?”監市端着手裏的茶水,與她閒聊幾句。

    這些個官差,挨個巡視下來,早就被伺候的腦滿腸肥,到了唐元元這裏,她早就準備好了冰鎮過後的綠豆湯,待他們一來,便指使紅兒她們立刻端上來。

    冰涼的井水鎮過後的綠豆湯尤其降熱,一口下肚,渾身舒泰,說不出的清爽。

    監市與她接觸久了,自然也是多了幾分照顧,想着宴豐食肆從來不少稅,好心多問一句,若有難處,職責範圍內能幫就幫了。

    “回大人的話,店裏無異常,讓您費心了。”

    她笑着答覆,看着監市的茶碗空了,主動爲他續上新的。紅兒見此,也跟着依次爲坐在監市身後的官差們添新茶。

    “如此便好,那我等便不再叨擾了,閉市後爾等便各自回家歇息吧,宵禁後切不可外出逗留。”

    監市很滿意,說了幾句提點話,喝足降熱後,領着官差們走遠。

    唐元元自然是笑着迴應,目送着他們遠去後,繼續去廚房做碧落,前頭有紅兒和另兩個小夥計收拾,不需要她勞心。

    被這麼一打斷,她的思路就有些連不上,便稍稍轉移注意力,放空一下心思。

    她記得梅花的樣子,回身去了櫃檯,找出紙筆按着腦海裏的想象,將之畫出來細細瞧着。

    可是怎麼看總覺得少了些啥,但又說不上來。

    當局者迷,她自己反正看不出畫的有問題,就是覺得異樣,正巧這時,顧七郎從前堂走進來,手裏端着一個大鍋。

    他穿着輕薄的牙白對襟長衫,底下是一件稍稍帶點青色的中衣,呈漸變色,由衣領子開始,白色逐漸往下,到了衣襬處,逐漸變爲淡青色。

    頭髮也披散着,僅用一根帶子攏到一處,額際少見的垂順下幾縷烏黑的墨發,隨着身影的擺動,輕輕飄蕩在面龐兩邊。

    他淡漠着神情,薄脣微微上揚,噙着瑰麗的笑意,眼底卻始終有幾分無法消融的寒冰,周身籠罩着不容忽視的威懾,不熟悉的人輕易不敢上前搭話,會被他那充滿壓迫力的氣場迫得低下頭,不敢直視。

    便是這樣一個人,在見到唐元元,標緻的鳳眼慢慢地呈現秀雅的柔光,冰川般的面容逐漸融化開來。

    他一來,後堂頃刻間蓬蓽生輝般亮堂起來,小蓮還沉浸在荷花酥裏頭出不來,莊弘卻眼力見極快地看到,上前恭敬地喚他一聲“顧先生。”

    小蓮與唐元元一起聽到,轉頭去看,那人正淡淡瞧着她。

    只要唐元元在場,顧七郎從來懶得看其他人,即便心中有事也是解決完後,保證不出片刻,眼眸就又轉移到她身上去了,柳沛之曾經挖苦過他,說他一雙眼睛長在唐掌櫃身上了,若是瞎了也是盯瞎的。

    “你怎麼來了?”

    見是他,唐元元的面上不自覺爬上兩抹紅/暈,明媚的笑容綻放開來,像是一朵雍容的牡丹,即便身着簡單樸素的衣衫,也難掩迤邐。

    她歡喜地小跑到他跟前,這才發現他手裏端着一口大鍋,裏頭隱隱傳來一股難聞的味道,不由得皺起鼻子。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難聞。”

    顧七郎清淡地笑笑,揭開鍋蓋讓她瞧,“不是說了要給你養頭髮,藥材來了,自然是緊着先來找你。”

    裏頭是一團粘/稠黑乎乎的物質,瞧不出什麼,倒是味道特別古怪,像是一種放壞了的爛菜葉子又被抹上一層厚厚蜂蜜的味道。

    “這…”唐元元第一反應就是嫌棄地撇嘴,“想到要把我的頭髮泡在這裏頭,我還是寧願糙着吧。”

    顧七郎早知她會這個反應,淡淡道:“養一次就會改善大半,梳頭都不需要篦子,陽光下光滑亮麗,還能固發增發。”

    還能增發…

    “我洗!”唐元元立馬跳到跟前,這個怪味聞着也覺得芳香無比!

    她變臉之快,顧七郎憐惜地凝視她,沒說話。

    轉頭看了看四周,發現她畫的梅花,拿起來細細端詳着。

    半響後,說道:“畫的雖是有形,卻少了梅花的風骨。”

    一語驚醒夢中人,唐元元總算明白她覺得怪異之處來自哪裏了,單看確實很像梅花,但若用心觀察,又不像,花朵枯乾,哪裏有半分梅花的傲骨。

    顧七郎看她瞬息間便悟出其中關竅,眉眼間浮現清淡地讚許,更多的則是寵愛。

    執起筆,蘸了一些墨汁,重新鋪開一張紙,握筆如龍般,頃刻間在紙上畫出一朵梅花來,花朵栩栩如生,觀之就宛如透過紙張,看到它傲然佇立深冬的冰天雪地裏,風雪壓彎了枝頭,卻不懼嚴寒,盡情綻放着自己一身高風雅潔。

    “溪上寒梅初滿枝,夜來霜月透芳菲。梅乃君子,你卻將之畫的枯瘦乾癟,少了精氣神。”

    他把自己畫的梅花遞給唐元元瞧,嘴上說着,卻淡着神色伸手把玩她的頭髮,不一會兒,原本梳的整整齊齊的雙環髻,就這樣在他手底下,悄然被解開發帶,盡數披散在後背。

    指骨分明的手指張開,以手做梳,他從她的後腦兩邊伸進去,按揉着頭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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