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痔瘡好多年了,在上學的時候總蹲坑打遊戲,時間久了就得了這麼個不好啓齒的病。
但衍哥在快遞站跟了他爹這麼多年,以前指定是沒有痔瘡的。
他爲什麼知道?
當然是因爲他們太熟了。
熟到什麼程度?
快遞站不大,就那幾個人,而且都是男人。衍哥相當於自家老爹第二個兒子,熟到幾乎天天一起喫飯喝酒。熟到一起撒尿拉屎也是經常性的。
最重要的是,痔瘡出血的人便後紙巾上有血跡。
別問他爲什麼知道,也別問他爲什麼有觀察別人肛腸健康的癖好!
這是他打死都不說的祕密。
總之,衍哥的痔瘡不會莫名其妙就找上他。
衍哥多自律一個人?
不打遊戲,不玩手機,也沒有壞習慣,天天上班,身體倍兒棒。
這突然有了痔瘡的困擾,那肯定就是被傳染的。
問題來了。
他一天喫喝在一起的就那幾個人,誰能傳染他?
顯而易見!
快遞站滿打滿算就他一個人有這個毛病。
這就操了蛋了。
自打發現衍哥有痔瘡,他是見天兒的比自己有痔瘡還擔心啊。
提醒衍哥抹藥,衍哥可好,記得少數忘了多數,提醒衍哥別喝酒,衍哥好像也沒怎麼記住。
對自己的身體是一點不知道上心。
簡直能愁死個人。
就這樣,他眼瞧着他的痔瘡一步步越來越嚴重。
直到今天,見他分揀快遞的時候褲子上一大坨血跡,他才知道事情大了條了。
老天爺!
衍哥的痔瘡爲什麼這麼嚴重,血都染紅了屁股像是姑娘家的姨媽來訪一樣。
他當時都嚇呆了,痔瘡會這麼嚴重嗎?他也算痔瘡資深患者,爲什麼他的還好,也就偶爾用點痔瘡膏就能搞定。
咱就是說,衍哥有沒有可能會是其他的病?
手機上一搜,直腸癌各種癌!
!!!
┏┛墓┗┓...(((m-__-)m
老劉嚇得臉都白了。
還等什麼?趕緊帶衍哥上醫院吧!
老劉其實也才二十幾歲,上了個三流大學,也沒學到什麼有用的,老爹開了個快遞站,他順利跟在一堆快遞員身邊混日子。
混着混着把自己老爹混下崗了。
別人來找他爹喊老劉,他是個混不吝,老遠就沒臉沒皮應聲,時間長了,大家都喊順嘴了。他成功頂替他老爹成了快遞站的老劉。
老劉打開門進來,楚薄衍和顧箐同時朝門口看去。
老劉:???
幹哈?不讓進?
老劉步子停在了門口,“衍哥,咋樣?很嚴重?”
楚薄衍凝眉思索,醫生之前說什麼來着?他滿腦子都是剛剛醫生給他圍衣服,記憶再往前倒……她那雙手……。
“忘了。”他捏着單子往外走。
顧箐眼皮子跳了跳,金魚都比他記憶好。
老劉嘆了口氣,一點不意外。
衍哥學個送快遞學了整整半年都沒記住最簡單的流程,用了兩年纔在不依靠導航的情況下記得自己送快遞的區域,剛開始上班叔叔阿姨天天親自送他來……
你說你能指望他記得什麼呢?
老劉走進來:“醫生,他記憶不好,您別見怪,有什麼注意事項,您跟我說,我回去告訴他。”
“嗯!”顧箐低頭寫了一張紙條遞給他,“有點嚴重,如果繼續放任發展下去,只能手術了。我開了外用止血的藥和淸溼熱的涼茶內服,堅持喝一段時間看看。儘量先休息,不要長時間久坐久蹲。”
擡眼看了幾眼顧箐胸前的名牌。心裏忍不住有些可惜。
這個顧醫生好細心,還是個年輕姑娘家,雖然口罩遮着看不清臉,但一看眼睛就知道長相不差的類型。
他上次來給他做指檢的怎麼就是個老頭子呢。
“儘快拿藥用上,他出血很嚴重。”
冷淡嚴肅的聲音瞬間讓老劉回神,他尷尬不已,連忙道了聲謝,走了出去。
沒在走廊裏看到楚薄衍,老劉找了一圈子發現他已經拿好了藥站在醫院門口,他驚奇不已,“你記得拿藥不記得醫生說的醫囑?”
楚薄衍面無表情,“在出血。”而且醫生看完之後身體很不舒服,他想忘也忘不了。
遺囑他沒用心去聽,沒記住不奇怪。
但很神奇,醫生那雙手時不時從腦子裏跑出來。
每次想起來都覺得菊花一緊。
“今天先調休一天,回家休息吧。”老劉將紙條給他,“放在你那每天都要看的本子裏,或者手機上定鬧鐘,千萬不要忘記用藥,還有忌酒辛辣刺激的食物,都在紙上寫好了,你記得看。”
叮囑完了又覺得不放心,“要不要給阿姨打個電話,讓她也提醒提醒你?”
楚薄衍腿長走得步子賊大,聞言稍稍停頓了一下,“不用。”
醫生給了紙條,他每天夜裏記一會兒第二天必須要用到的信息,第二天早上多少還是有點記憶的。
即使明天早上起來全忘了,早上起牀他又會重複睡覺之前的動作,會記得的。
“你可上點心,醫生說再不注意,就得手術了。聽說手術半個月都動彈不得。”
“嗯,放心。”
快遞站太多事兒,老劉開車送他回去之後,馬不停蹄回去上班。
楚薄衍回家的時候楚爸在小賣部擺貨壓根沒注意到他,他也沒叫他,徑直上樓,發現家裏沒人,他對媽媽的去向隱約有點印象,但不太清晰。
看了眼腰上圍的衣服,記憶已經開始模糊。似乎是有個人給他圍腰上的,但他不記得是誰。
當他進了浴室洗澡的時候,猛不丁那雙手又出現在腦海裏,指尖纖細修長,手背白皙,上面的水漬泛光,他心神一個恍惚,菊花一緊,等身體過水後不那麼舒服,他才醒過神來,又想起來一點點在醫院的事。
好看的手是個醫生的手,圍在腰間的衣服也是那個醫生圍的。
按照說明書用了藥,洗了衣服,將那件圍在腰間的白色開衫外套仔仔細細洗乾淨掛了起來。
回到房間翻開本子將紙條夾在記事本里,一遍一遍揹着。
牀頭地板上沒有牀頭櫃,放着高高兩摞書,最上面的那本,書皮被翻得捲起,有些地方已經爛了——是本高中語文。
捲進去的書皮下面寫着書本主人的名字——顧箐。
紙條上簡單幾句話,他闔着眼皮默唸了不知道多少遍,覺得差不多了,纔打開記事本翻看以前的記錄。
本子上的內容,他記憶最清晰的只有前五頁。
看日期也只是半個月前的事兒。
之前的內容,尤其是劃掉的內容有些有點模糊的印象,有些完全不記得。
而,這樣的本子,在他的牀頭另一側也有高高兩摞。最上面用夾子夾着的被撕下來的紙上記錄着久遠的還沒有解決的事情。
窗外微風吹過,那些紙張飄起來的間隙,有張紙上用略顯潦草的字跡記錄着一段話。
——借了妹妹的書來複習學過的字,等妹妹打電話回來要記得跟她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