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屋內的光線,依舊是灰濛濛的一片,與其他房間別無不同。
可比起陰暗的走道,無疑顯得明亮許多。
付晨深吸口氣,擡手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與昨日相同,沒有任何迴應。
對此,付晨也不在意,進入屋中開始清點人數。
今早的這些患者,顯得多了幾分生氣。
過道邊,坐着一對長得一模一樣的老頭,正在專心致志地下着棋。
它們見付晨走近,連眼皮都懶得擡起。
陽臺上,又坐着一位渾身滿是褶皺的老嫗。
正手捧着一本時尚雜誌,盯着頁面上面容姣好的女郎怔怔出神。
渾濁的眼珠轉動,目光在女郎傲人的身姿上肆意遊歷。
若不是能從體態上分辨其性別,付晨幾乎都快認爲這是某個癡漢老頭呢。
正當此時,鬼老嫗突然擡頭,審視的目光落在付晨身上,喃喃道。
“又是一具年輕的肉體……”
付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鬼老嫗見狀,咧着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老牙。
後又收回目光,繼續翻看手中雜誌。
於是,付晨在陽臺上稍稍巡視一圈,查看了下衛生以及安全問題,然後便退入屋內。
牆角處,又縮着一道幼小的背影。
身軀不時抽搐,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付晨並不打擾,轉而看向不遠處,一位坐在銅鏡前梳頭的女人。
至此,533號房,五名患者,全部確認完畢。
呼~
付晨暗鬆口氣,從懷裏掏出工作表。
一邊做着記錄,一邊朝門外走去。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冷的低呼。
“等一下。”
付晨眉頭一皺,轉頭朝聲源方向看去。
不知何時,銅鏡前的女人已經轉過身來。
與其對視一番,付晨開口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女人黛眉微蹙,又聳了聳瓊鼻,爲本是清雅的氣質,增添幾分俏皮。
饒是直男付晨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長得非常漂亮,五官精緻到近乎無可挑剔。
唯一的遺憾,只有那呈現病態的慘白膚色。
不過此時,以被其高超的化妝技術掩去大半,使得整體氣色還算不錯。
女人靜靜地打量着付晨,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後者及不自在。
少頃過後,它才逐漸勾起嘴角。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聞言,付晨眉頭皺的更深了些,問道:“誰?”
“我的夫君,俞景初~”
女人的話音落下,付晨陡然瞪大了眼,腦海中不可控地浮現出俞景初的瘋癲模樣。
那傢伙,竟然也能討得到媳婦?!
不過,拋開行徑,光看外貌,俞景初絕對有資格以“俊朗”二字形容。
看似二十六七的年紀,談個戀愛結個婚,倒也正常。
想到這裏,付晨頗爲熟絡地喊了一聲,“嫂子好~”
女人捂着微紅的俏臉,嬌滴滴地低下腦袋。
“這個稱呼,我很喜歡~”
“所以,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付晨笑容一僵,不由得回想起初見俞景初時的情形。
感情你們擱這玩夫唱婦隨呢?
怎麼一個個都想跑出病房?
不等付晨將話說完,心中就傳來週六乙無比急切的呼喚。
“小子,跑!”
霎時間,整個房間都被殺意籠罩,使付晨呼吸一滯。
至於這股氣息的來源,竟是先前還對自己含羞帶笑的女人!
付晨滿目警惕,身軀近乎緊繃到極限,開口問道。
“嫂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女人美眸微眯,雙瞳逐漸泛起紅芒。
“傻小子,這個稱呼,我現在不喜歡了……”
“非親非故,他憑什麼做我的夫君?”
聽到這裏,付晨不禁倍感錯愕。
這女人怎麼說一出是一出,變臉比翻書還快?!
正當此時,週六乙的聲音再次傳來。
“別愣着了,趁現在趕緊走!”
話音未落,付晨臉上陡然睜開一道金瞳。
道道黑紋浮現,瞬息便攀至脖頸。
隱約間,女人殺機畢露的美眸中,流露出一陣恍惚。
付晨並不打算浪費週六乙極力創造的機會,緊繃的身軀立馬做出反應,朝着門邊躥了過去。
就在他將手搭在門把,即將開門而出之時,身後突然飛來一條紅綢。
嗖!
女人擡手一招,紅綢瞬間收緊。
將付晨束縛的同時,又爆發出一股力量,將他拽到女人跟前。
付晨面容扭曲,只覺得自己的胸骨、肋骨,乃至渾身上下的所有骨骼,都隱約地發出“嘎吱”哀嚎。
“我很討厭遭人拒絕。”
女人面無表情地看着付晨,強調說道:“誰也不能!”
好似全憑個人喜惡,就對他人做出生死判決。
付晨咬緊牙關,嘴角悄然滑下一道猩紅的血跡。
他強忍着五臟六腑近乎碎裂的疼痛,朝女人投去了無比森冷的目光,宛若一頭陷入絕境的困獸。
“有能耐……你就放我下來啊。”
此時付晨已被激起全部兇性,佈滿血絲的眼中,流露出的情緒癲狂且決然。
死到臨頭還不敢放手一搏的話,跟乖乖等死有何區別?
“把老子放下來,我一定……”
“殺了你啊!”
付晨面目漲紅,鮮血隨着口中言語不斷涌出。
這一幕,看得女人捂嘴輕笑。
“怪不得,怪不得你們會合得來,一個瘋模子裏刻出來的嘛。”
這時,付晨已經快被壓迫地說不出話來,只能張開大嘴哼哧哼哧地努力喘息。
他能感覺到,隨着時間不斷流逝,每次吸入肺中的空氣被不斷壓縮、減少。
腦袋已經開始眩暈,視線隨之變得模糊。
每一次掙扎,都伴隨着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
在這樣的折磨下,饒是付晨的意志也開始動搖。
要不,算了吧?
反正還有一枚紙人替身,還有一次免死機制……
視線內的光線逐漸變暗,付晨的心緒隨之沉寂。
正當瀕死之際,週六乙幽幽的嘆息聲傳來。
“嘖,竟然死在這麼個臭娘們手上。”
是啊……
還是大意了啊,不該死在她手上的……
不該……死在她的手上……
好似幡然醒悟一般,付晨死魚般的眼睛裏,突然有了一抹光亮。
喉中蠕動,落下無比嘶啞的一句。
“你,憑什麼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