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存放貨物的貨箱,此刻卻裝着一具屍首。

    由於已經受過特殊處理,所以屍骸並未腐化。

    甚至氣色都與常人無異,彷彿只是睡着一般。

    付晨歷經多次詭祕體驗,在這詭祕世界的見聞也不算少,認知與觀念皆在潛移默化地進行改變。

    他本以爲,自己再也不會因爲一具屍體而動容。

    可是,今天卻是一個例外。

    只見木質的貨箱裏,躺着一名少女。

    她眉黛青顰,瓊鼻挺翹,只是雙脣少了些血色。

    “這姑娘……應該跟我差不多大吧?”

    付晨眉頭微皺,內心暗自推測。

    本該是無憂無慮,只需爲學業發愁的年紀。

    這時卻衣不蔽體地躺在貨箱當中,如貨物般等待處理。

    而自己……

    便是加工她的人。

    莫名間,付晨心中蕩起點點漣漪,一種複雜的情緒悄然翻涌。

    在這條以人體爲商品的產業鏈背後。

    等待這幅皮囊的,會是哪頭畫皮的怨魂?

    渴望這身筋肉的,又是哪些暴食的厲鬼?

    思索之際,無力感襲上心頭。

    即便自身掌握的力量越來越強,可還是無法改變這樣的現狀。

    詭祕世界,本就扭曲不已。

    難不成要以一人之力,與世爲敵麼?

    那樣的英雄,大概只存在於故事當中吧。

    付晨舉目四顧,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在這座囚獄裏,作爲選召者的人們,反而要比鬼物更加複雜。

    經受環境腐化,或是一蹶不振,再無求生之志;或是就此墮落,與鬼物爲伍坑殺新人。

    至於自己呢?

    其實也好不到哪去。

    只能極力破獲主線,從這座囚獄脫困罷了。

    有多大能力,挑多大擔子。

    人生一世,不外如此。

    沒讓沉重的心緒持續太久,付晨戴上塑膠手套。

    深吸口氣後,他便恢復如常,準備開始着手工作。

    先剝皮,再剔骨。

    剝皮的步驟,倒是跟蓋彌書院的鬼校醫學過。

    雖然並不熟練,但是完成工作應該不難。

    至於剔骨的話,按照筋肉的紋理層層拆分,就能保證骨骼完整。

    付晨抱着女屍,放在工作臺上。

    “得罪了,我會送你最後一程……”

    以心聲說完,他便拿起臺上的小刀。

    這時餘光恰好瞥見,一旁的詩語正皺着眉頭髮愁。

    在她面前,工作臺上同樣擺着一具屍體。

    不過,詩語卻與付晨不同,完全沒有設想太多。

    畢竟,死人只是死人而已。

    自己這麼個活人,要想活下去的話,肯定是要完成任務纔行。

    哪怕心有兔死狐悲之感,那狐狸也不能把自己生生哭死吧?

    要多愚昧,纔會共情到那種地步呢?

    “嘶……”

    詩語一手持刀,一手在屍體上比劃。

    到底要怎麼切割,才能儘量保持人皮的完整度呢?

    現世當中,詩語不過是個普通的大學生而已。

    即便擁有探險的愛好,可也接觸不到這種事情。

    從小到大,連只雞都沒有殺過。

    平日處理食材,刮刮魚鱗都頗費功夫。

    就算換做詭祕世界,這種體驗也是少有。

    “這工作……未免有些難爲人了點。”

    正當詩語皺眉嘀咕,開始懷念乾瘦鬼的時候,忽然聽見側方傳來付晨的聲音。

    “剝皮的話,我可以幫你。”

    詩語微微一愣,轉頭看去,眼神有些訝異。

    隨後,她又看向廠房門口。

    在那裏,羅森正坐在椅上,監視着每位囚徒的動向。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做小動作麼?

    詩語微微搖頭,心中感動的同時,示意付晨不要輕舉妄動。

    不料他卻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事,不會被發現的。”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是憑藉致幻的瞳力,應該能夠影響到羅森以及一衆獄卒。

    只要動靜小些,就能令“鬼不覺”。

    至於“人不知”,那就不在付晨的考慮範圍了。

    哪怕有囚徒舉報又能如何?

    有人說了,羅森就會信麼?

    說白了,很淺顯的一個道理。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在自身處於現場的情況下,正常思維都會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收回思緒,付晨便開始下刀。

    他的手很穩,操控刀鋒落向女屍的後頸部位,反饋的觸感非常柔軟。

    沒費多少功夫,就出現一道自上而下的一道口子。

    緊接着,付晨便以這條口子爲“線”,開始劃分左右脊背。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神色卻極其認真,小心翼翼地分割着皮與血肉。

    這是件極費心神的工作,饒是稍有經驗的付晨,同樣覺得有些喫力。

    直到許久過後,他才放下小刀,長長地舒了口氣。

    工作臺上,只剩下一具血淋漓的屍骸,再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付晨攤開整張皮囊,凝視了片刻。

    即便他面無表情,可是一旁觀望的詩語卻隱約覺得,自己看不懂那種眼神。

    哀傷?憤怒?還是悵然呢?

    亦或者,那雙漆黑的眼底,藏着以上所有情緒。

    付晨動作輕柔,把皮囊疊好,對詩語問道:“過去多久了?”

    詩語想了想後,應道:“約莫一個多小時吧。”

    付晨直起身,稍稍舒展一下筋骨。

    即便體魄已經異於常人,可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並且維持高度專注,難免還會感到疲乏。

    “等我緩一下,一會兒就幫你處理。”

    付晨看了眼詩語工作臺上的男屍,說道:“動作快些的話,應該能趕得上喫午飯。”

    見他面露疲態,詩語擺擺手道:“你先休息,我不着急。”

    表面一如尋常,可內心卻有些古怪。

    先前付晨剝皮的時候,她全程看在眼中。

    那麼細微的手法,很難不讓人懷疑。

    思緒發散,詩語腦海中升起有些惡劣的念頭,目光不時撇向付晨。

    本以爲已經足夠隱蔽,卻不料付晨還是有所察覺。

    他一挑眉頭,問道:“偷偷看我幹嘛?”

    “咳……”

    詩語輕咳一聲,顯得有些尷尬,轉移話題道:“沒有啊,我纔沒偷看你呢。”

    故作尋常的語氣,卻被飄忽的眼神出賣。

    付晨笑了笑,轉頭直視詩語,似乎已經看穿她的心思,直接道:“想說什麼,或者想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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