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時常與鬼物明爭暗鬥的選召者而言,死人已經見怪不怪。
長久以來的潛移默化,令他們對人命愈發漠視。
若是動起手來,死傷在所難免。
既然大家都並非善類,又何必故作純良?
要動手的話,只需掂量自己有沒有活命的資本而已。
作爲整起事件的起因,那名望風的選召者緩緩起身。
“大家別吵了,以和爲貴。”
“在這座囚獄裏,無意義的爭端最爲致命。”
本是求和,卻是遭人厲喝。
“你算哪根蔥?”
“信息有誤也就算了,還擱這兒指手畫腳?”
“長了眼睛怎麼這麼沒眼力勁呢?”
淪爲囚徒,整日遭受囚禁。
這囚獄的幻境務必壓抑,令人們變得愈發殘忍暴躁。
每個人心中都積攢着濃郁的負面情緒,急需一個豁口進行宣泄。
眼下恰好是個機會……
面對充滿敵視的目光,那名選召者面色稍僵。
他緊抿雙脣,說道:“我去望風看守,確定情況。”
即便人們的聲討再怎麼激烈,可迄今爲止還沒人離開工位。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在一次次目睹嚴厲的懲戒以後,無人膽敢挑釁囚獄秩序的威嚴。
萬一羅森就帶隊守在廠房外呢?
如果有人離座,變得遭受羈押呢?
種種不確定的兇險,才令他們老老實實地坐在原位。
目前,只有一件事情關係到每個人的切身利害。
那就是今日的工作還未完成。
每個人的貨箱,全都擺在工位邊上。
他們全都面臨一個現世又殘忍的問題。
如果延遲交貨,便會面臨極爲惡劣的事件,很有可能因此喪生。
這時候,就需要一個人去門口查看情況。
確定無礙以後,選召者們才能繼續讓鬼物們進行代工。
時間不等人,已經浪費大半個小時。
隨着那名選召者離開工位,其餘人便安靜下來。
聲討他人的過錯可以,但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在衆人的注視下,那名選召者步步朝大門走去。
氛圍變得無比凝重。
所有人都在擔心着同一件事。
最終,那名選召者在門邊站定。
在人們的注視下,他一陣左顧右盼,並沒發生任何異狀。
一陣探查過後,選召者轉過身,對衆人說道:“羅森去隔壁廠房了。”
話音落下,所有人皆是鬆了口氣。
緊接着,他們就尋找各自的代工。
雖然嘴上依舊罵罵咧咧,但都忙於各自的事情,也算是把這場風波帶過。
至於那名選召者則是異常自覺,依舊站在門邊爲其他人看守望風。
只有這樣,人們纔會善罷甘休……
工位上,付晨眯了眯眼。
他忽然勾起嘴角,低喃道:“好算計,當真是好算計。”
一旁,詩語有些疑惑地問道:“什麼?”
付晨看着門邊望風的選召者,說道:“如果我說,那傢伙是朝陽組織裏的人,你信不信?”
“嘖……這個答案,我還是真沒想到。”
付晨笑了笑,由衷覺得有些佩服,“那傢伙在派人過來挑事之前,估計就已經留好後手。”
“而且,門邊的看守還是他安插的一步暗棋,就連組織內的成員都不知道。”
“否則的話,這依舊是降低個人威信的一招蠢棋。”
聽到這,側前座位的默書也有些好奇,轉身問道:“這是個什麼說法?”
付晨語氣平淡地應道:“朝陽事先安排好門邊的看守,主要目的就是防止局勢失控。”
“一旦失控的話,只要讓那名看守在另名看守換崗的期間,高喊一句‘羅森來了’,所有人的注意就都會被吸引過去。”
“至於我也不得不停止發難,顧全自身而取回貨箱回到工位。”
“這麼一來,事件就被強制結束。”
“朝陽根本不用動手,也不會損害自己在組織裏的威信。”
頓了頓後,付晨繼續分析道:“爲什麼要說看守是一步暗棋呢?其實也很簡單。”
“既然那傢伙能想出這一招,必然不會有太大的疏漏。”
“他只需要應允看守一些好處,且不讓他人知曉。”
“這麼一來,現在組織裏的成員,也會像其他人似得,把這當做一場意外。”
“他們只會氣憤,沒能把我收拾一頓,沒人會把事情推到朝陽頭上。”
“再往後,朝陽只需要找個時機,把那看守收入組織即可。”
一番分析,聽得詩語和默書有些發懵。
詩語蹙着眉頭,問起最根本的一點,“你怎麼能確定,那名看守是朝陽的人呢?”
付晨聳聳肩,隨意應道:“只是猜測而已,極有這種可能。”
他看向門邊,那名看守仍在老實本分地進行望風。
“一切都太過巧合了些。”
“自始至終,門外發生了什麼,只有看守一人目睹。”
“羅森真的來了麼?他真的帶隊去隔壁廠房了麼?”
“在驚慌的氛圍中,人們只想保全自己,因而忽略情報的真實性。”
“所以,看守能夠肆意扭曲事實,再主動承擔他人不願承擔的風險,就能爲這起事件拉下帷幕。”
付晨微吸口氣,低語道:“人心、人性,全都拿捏的恰到好處,這個朝陽果然不簡單。”
一旁的詩語和默書已經聽得目瞪口呆。
僅憑些許蛛絲馬跡,就能推出整起事件。
即便真實性難以確定,可光是這種思維就已經超乎常人。
詩語湊到付晨跟前,擡手輕輕地敲了敲他的腦袋。
“你幹嘛?”
付晨脖子一縮,眼神古怪地看着詩語。
詩語滿臉好奇,應道:“我很好奇你的腦袋是怎麼長的。”
付晨撇撇嘴,尋常道:“跟你們一樣,還能怎麼長?”
“那爲什麼你想到的事情,我想不到?”
詩語神色認真,似乎真想得到答案。
付晨擺擺手,隨意道:“先前不是無事可做麼?我胡思亂想而已。”
“你們也別當真,指不定只是我想多了。”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說什麼就是什麼?”